李沄却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言,大师你扯谎,不怕晚上佛祖要找你算账吗?”
妙空大师“……”
李沄睨了他一眼,神色淡淡,“若是大师此生别无所求,何必要与英王如此交好?又何必时常与我说佛论道?不怕跟大师直说,我对佛道之事,也并不热衷,若不是因为太后心中有神佛,我才懒得去看那些高深莫测的佛法。”
妙空大师神色讶然。
把话挑得如此明白,想来这位长公主是要找他摊牌的。
果然。
李沄低头整了整缠在手臂上的披帛,慢悠悠地跟妙空大师说道“先帝去世后,大师常入宫与太后清谈,也知道太后并非是安于在后宫颐养天年之人。当今圣人自小体弱,皇太子年幼,至于深受圣人信任的雍王李贤……他与太后的感情,相信大师也有耳闻。圣人自从登基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能熬到秋天还没倒下,已是强弩之末。”
妙空大师正色说道“圣人宅心仁厚,心怀百姓,佛祖自会保佑他长命百岁。” 183
李沄心想,如果她是李显, 大概很容易就被妙空大师糊弄过去。
但是她不是。
妙空大师是她早早就安排在母亲身边的人, 她相中妙空大师, 不是因为他的佛法有多高深, 他云游四海能带回来多少奇花异草, 而是因为这个和尚虽然遁入空门, 但是却周旋于长安贵族之中。
甚至,还在她和李显的身边打转。
母亲信佛, 可大唐的国教是道教。
李沄知道, 这跟母亲的野心有关。母亲追逐权力, 最后成为历史上唯一的女皇,这些佛门中人, 在其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历史上, 母亲最宠信的男宠之一, 就是洛阳白马寺的住持。
当然,那个住持一开始并不是和尚,他本是某个长公主的情人, 后来被长公主献给了母亲, 就成了女皇宠爱的人。为了方便进出宫, 他直接出家当了和尚。
如今历史早已脱轨,那个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男宠已经不重要, 李沄也不记得他姓甚名谁了。
但她知道, 佛门中人由始至终, 对母亲来说, 都是必不可少的助力。
李沄神色淡淡地看向妙空大师,“大师心中很明白,先帝对佛道没什么兴趣。若不是你云游四海,对民生都有所了解,他根本不会正眼看你,更别说与你清谈。”
满朝文武,人才济济。
说到大唐各处民生,妙空大师懂得再多,又怎能比各地的官员更懂?
要清谈,大唐的有识之士何其多?当年太宗有十八学士,先帝也有专门陪他清谈商讨家国大事的大臣,何必非要找一个和尚清谈?
妙空大师再惊才绝艳,不过也是一人。
他怎能比得上天子的智囊团?
可他似乎很受先帝的信任,隔三差五就被召进宫中,陪先帝清谈。
李沄的一双明眸落在妙空大师的脸上,面上仍旧是过分好看的笑容,语气宛若春风化雨,“大师,你是个明白人。”
妙空大师无奈,叹息一声,苦笑说道“长公主希望和尚说什么?”
李沄瞥了他一眼,俯身,在路旁的花枝上摘下一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
她的手指轻触那柔软的紫色花瓣,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骊山上,她说“就从大师如何看待圣人与几位亲王的处境开始说罢。”
妙空大师“……”
妙空大师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当今圣人,若是能有先帝年轻时的体魄,是国之明君。可惜,他的身体很不好,尚药局的大夫用尽了方法,都不能使他的身体好起来。”
太后武则天如今已经甚少过问政事,看起来,她对李弘非常放心。
虽然李治的遗诏给了她参政的权力,并且令她在一些军国大事上有决定权,可她一直没有那样做。她对自己与先帝的嫡长子充满了信心,将朝政尽数交给他做主,他想提拔什么人,想打压什么人,统统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