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上,苏子乔把窝在他怀里睡着的长公主抱回屋里。
谁知才把人放在卧榻上,她就张开了眼睛。
苏子乔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书阁一趟。”
李沄的手却没松,望着他的目光勾勾转转,语气娇憨任性,“不许去,你多陪我一会儿。”
苏子乔:“……”
这目光,让他怎么走?
苏将军最终还是没能去成书阁,在屋里陪了长公主整整一宿。
翌日,东方天空渐明。
苏子乔松开抱在怀里的人,起身。李沄趴在卧榻上,目光追随着他走动的身影。
苏子乔穿好衣物,走到卧榻前。他伸手,动作温柔地描绘她的眉眼。
“我要走了。”
李沄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抬眼看向他,问道:“等战事稍缓,我能去西域找你吗?”
苏子乔笑了,“不能。你就乖乖在长安待着,哪儿也别去。”
李沄有些气结,把他的手拉到嘴边,轻咬了一口。
苏子乔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眉眼皆是温柔。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低声说道:“等我。” 永昌三年夏天, 行军大总管苏子乔带二十万大军离开长安, 出兵吐蕃。
同年夏末,扬州府大都督薛绍调回长安, 任大理寺卿。
在绿野堂住着的太平长公主, 在苏子乔离开长安后, 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公主府。
这一年的冬天,长安暴雪, 大明宫有卫兵冻死。
长安满城白雪, 长公主身上穿着白色滚毛的狐皮斗篷,入宫见母亲。长生殿的暖阁中,女皇穿着常服, 倚在榻上打瞌睡。
张氏兄弟一左一右跪坐在她身旁服侍着。
两人见到了李沄,也不行礼, 只是笑着推了推武则天, 柔声说道:“圣人,长公主来了。”
武则天这才张开眼睛,看向李沄。
李沄朝母亲露出一个笑容, “阿娘。”
武则天看到女儿, 面上带笑, 朝她招手, “太平啊, 过来, 到阿娘这儿坐着。”
说着, 目光落在张氏兄弟身上, 示意他们回避。
张氏兄弟才站了起来,朝武则天行礼后退下。
李沄看着那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武则天察觉到李沄的神色,挑眉问道:“太平,怎么了?”
李沄笑着走到母亲身旁,挨着她坐下,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阿娘从前喜欢冯小宝,但冯小宝虽也有持宠生娇的时候,可是阿娘从不惯着他。”
武则天侧头看向李沄,“此话怎么说?”
“阿娘可记得冯小宝曾在大明宫南门遇上了风鸾台侍郎的事情?”
武则天神色有些微冷地看向李沄。
旁人若是看到女皇这般神色,早已吓得心有戚戚然。可李沄不怕,这是她的母亲,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害怕过武则天。
“阿娘不记得了吗?太平还记得呢。”李沄笑盈盈的拿起案桌上的小点心,动作优雅地把点心吃完,又接过上官婉儿奉上的热茶后,才慢悠悠地续道,“皇城的南门,是专门给宰相同行的。那时冯小宝修建完明堂,得了阿娘许多的奖赏,便开始目中无人了。他要走皇城南门,旁人劝他别走。可他非要,还说什么他可是圣人最看重最宠爱的人,皇城的南门宰相走得,莫非他就走不得?”
“不信邪的冯小宝走了南门,却遇上了风鸾台侍郎。他仗着阿娘宠爱他,叫风鸾台侍郎给他让路,却被风鸾台侍郎打了一顿,连嘴巴都流血了。他跑到阿娘这儿告状,阿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皇城本就不该是他走的门,让他走了已是破例,不该喊冤。”
至今,李沄都还记得冯小宝鼻青脸肿地跑到公主府跟她诉苦的模样。
走着不属于他走的通道,趾高气扬地让宰相给他让路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真是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