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笑而不语,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太平想听阿耶刚谱的曲吗?”
小公主点头,“想!”
父亲谱的曲,那必须是得听的。
帝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悦耳的琴声已从指尖流泻而出。
琴声在偌大的长生殿里回荡,李沄听着父亲的琴声,似乎看到了在雪后的晴天里,一群飞鸿从远处的天空飞来,到了那苍茫一片的白色雪地上停留。有的飞鸿成双对,也有的飞鸿形单影只,它们都在雪地上嬉戏玩耍,为平静的大地增添了许多生机。可琴声一转,原本在嬉戏玩耍的飞鸿竟像约好了一般,展开翅膀飞向远方。若不是因为雪地上留下的印记,四周寂静得竟没有丝毫的生气。
来去任性,也不问问白雪苍茫的大地,是否愿意它们停留,又是否愿意让它们离开。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小公主听着父亲的琴声,心中怅然又感伤。
父亲的最后一个琴音落下,仿佛还有余音在她的耳旁萦绕,令她久久不能回神。
李治弹完曲子之后,笑着转头,“太平——”
声音戛然而止,帝王面上的神情有些震惊。
李沄听到父亲的话,望向父亲。
她听到父亲声音有些惊讶地说道:“太平,你怎么哭了?”
李沄一怔,觉得脸上冰冷冰冷的,抬手一摸,指尖是冰冷的水。
***
李沄去看父亲,却被父亲的一首曲子弄哭了。
小公主皱着眉头闷闷不乐许久,说都怪父亲,弹出这首曲子给太平听,听得太平心中十分难过。
李治哭笑不得,谱曲者,向来曲从心生。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父亲,有他已经去世的兄弟姐妹。
那时他还是无忧无虑的晋王,在晋王府中当一个闲散亲王,没事在府里谱曲、编舞、看看史书,那时也没有武媚娘、王皇后,更没有什么韩国夫人。
梦中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王百川的声音响起,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不是昔日的晋王,这些年来,有的人来了,又有的人走了,想要留的,一个都留不住。
一时有感而发,便谱了这首曲子。
谁知李沄小小年纪,在音律上却有如此灵性。李治笑着将女儿抱了过来,柔声哄着,“阿耶也不知道太平不喜欢这曲子呀,要是知道,又怎会弹出来让你难过。”
小公主委委屈屈地窝在父亲的怀里,抿着红嘟嘟的唇,不高兴。
帝王身靠着后面的迎枕,头微微低着,看着女儿的目光温柔而沉静,“那太平要怎样,才能高兴呢?”
李沄一怔,总算想起来自己这次来长生殿的目的了。
原本在心头的那点怅然顿时消失无踪,她仰头跟父亲说:“我要出宫才能高兴。”
李治:“……”
李治:“…………”
宝贝女儿长大了,爱玩了,对宫外的世界也开始好奇了。
李治问:“太平怎么会想出宫?”
李沄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父亲弹的曲子把她惹哭的事情,她窝在父亲的怀里,掰着肉乎乎的白嫩手指头说道:“太子阿兄经常出宫,有时候去看他的老师,有时候是去玩。二兄早就出宫了,就在潞王府住着,跟我说外面可好玩了!还有三兄和四兄,他们也经常出宫到城阳姑姑的公主府去玩,可我怎么不能去呀?”
女儿问得非常理直气壮,李治无语凝噎。
良久,帝王才说:“可你不是跟母亲去过感业寺吗?”
李沄气愤地看向父亲:“可那都许久之前的事情啦,太平如今都四岁了!要是不让太平去城阳姑姑的公主府,那就让太平到二兄的潞王府玩!”
总之,说来说去,就是想要出宫,就是想玩。
李治虽然疼女儿,可也不能让她说出宫就真的让她出宫,干脆抱着女儿到了清宁宫找皇后殿下,想着自己对女儿硬不下心肠,皇后殿下说不定能管一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