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义正辞严地澄清道:“葡萄味甜,本就不宜多用,而我等在宗珂境内逗留数月,因正逢其时令,可谓日食夜食,不说腻味,也已过足瘾了。”
但偌大吐蕃,又何止葡萄一种美食?
因有孝在身,青稞酒尝不得,他仅饮了些酥油茶,还尝了各种手法烹饪的羊肉……
下次再去,得错过雨季,那便是晚春了:晚春盛行的节令水果,可跟他头回去时的葡萄枣子等物全然不同,便可再饱一场新鲜口福。
——当然,最让他惦记的那道‘美食’,还是姓狄的那头大狸奴。
被陆辞正经严肃的表情蒙住,当真以为自己误会了对方的小皇帝闷闷地应了一声,无奈默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辇官闹事在史上确有其事,就是因为赵祯想要把他们派去西北作战,于是带着家眷强闯皇宫来闹了……
为首那俩被斩了,从犯关到了牢城,其他人才老老实实听了话。(《狄青传》作者张立新、贾平) 从小皇帝处顺利讨来了再次出使吐蕃的差使,也就意味着能很快再见到狄青,陆辞心里不免愉悦。
对赵祯而言,则是好不容易才盼回来、都没来得及焐热的小夫子,又得远赴西域去的噩耗。
他神情有些恹恹,加上心疼陆辞身体,没再拉着人说上太久,就命内侍将其送回宅邸了。
被侍臣们送至宫门外时,陆辞却临时改了主意,不忙着回家,而是在打发了内侍后,就近赁了匹马,要去这会儿正热闹的集市上逛逛。
虽有一年多未曾回来,但官路总体并未变过。
依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陆辞骑着马,悠然经过几条月华清辉撒过的寂静小道后,眼前豁然开朗,倏然展开了一卷再生机勃勃的不过的闹市图卷。
他利落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徐徐漫步在汴京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中。
两侧招牌熟悉的商铺林立,耳畔回荡的是商贩的吆喝声、路人的闲聊声、歌馆的唱曲和客人的欢笑声,被诸多书肆摆在最外头的木架上的,十之七八都是柳鸳鸳所作的《鸳鸳传》。
装饰最豪奢醒目的樊楼,仍旧屹立其中,哪怕是遥遥望去,也可闻人声鼎沸。
置身其中,陆辞倒是没再经历在渭州城中时无人知名、只单纯被他容貌气质所吸引的热闹情景。
哪怕气质有所改变,但相貌却是做不得伪的。
在未曾遮掩面容的情况下,会光明正大地马背上挂起随手买来的小吃食的这位身着素服的年轻官员,简直是再好认不过的了。
几乎每走出几步,就要受认出他的行人或摊贩的一声惊呼。
若是曾得他光顾的摊贩,会大胆地扬声问候;而只听闻过、见过一两回这位大名鼎鼎的朝中权贵的旁人,则会惊讶之余,下意识地避开一些,以免冲撞了他。
陆辞也认出不少熟悉的面孔,他记性好,但凡光顾过的店铺,都基本能笑着一一叫出摊主名姓。
挨个闲聊几句,走得也越发慢了。
身边热热闹闹,他应对自如的同时,平静多年的心境却无端地蔓延开了从未有过的孤寂。
灯火阑珊,多的是成双成对的安逸人,而与他心心相印的那一位,还远在秦州。
——果然。
陆辞轻轻叹息。
难的向来不是孤寂本身,而是尝过有人陪伴的美好滋味后,再重归孤寂。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陆辞轻易想象得出不管柳七也好、晏殊也罢,此时恐怕都在家里呼呼大睡。
一人独处,只会愈显孤单。
陆辞心绪微动,索性上了马背,信手一拐,就往相府所在的街道去了。
于是没过多久,刚沐浴过,正躺在榻上与夫人说着小话的寇准,就迎来了这么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这小子会来寻我,倒是稀奇。”
寇准瞬间精神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身来,一边由夫人替他重新整装,一边纳罕道:“我瞧陛下稀罕他的那股劲儿,我还以为夜深了要赐他于宫中留宿,怎会这会儿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