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在那水深之处,有一个人,无比耐心无比安静地拖着吴锦往下沉。
或许他也在隔着这深沉夜色水色,静静地注视着她。
恐惧之下,田幼薇一个转身,游鱼一般朝着来路潜游回去。
埋头游了一气之后,她又冷又累,双肺憋得火辣辣一般疼痛,仿佛立刻就要爆炸。
她实在忍不住,冒出水面大口呼吸。
那种被窥视之感终于消失不见,她缓了片刻之后回身去看,但见那一艘小船昏黄的灯光仍然停在原处。
夜色水浪之中,她看不清那边到底怎样了,也不知道船夫和杂役是否发现吴锦已经出事,是否已经下水打捞救人。
但很明显,这里是不能再停留下去的。
田幼薇换过气之后,继续往前游。
虽然办事之前她已经努力让自己吃饱吃好,但经过这么久的奔袭消磨,她还是难免体力不支。
幸亏此处距离湖岸不算远,她游一回歇一歇,好不容易游到岸边,一头趴到地上爬不起来。
不知歇了多久,她才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于是咬牙爬起,挣扎前行。
雨仍然在下,寒风一吹,冷得她上牙磕下牙。
她独自前行在泥泞小道之上,踉踉跄跄,每一步都拼尽了全力。
风吹着田野里的草,“哗啦啦”的响,田幼薇走着走着,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不管如何,吴锦死了。
至于杀死吴锦的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有精力和办法细究。
对方的身手那么好,若要取她的命,早就取了。
一直没露面,没出声,显然是不想多生事端。
真好,恶人死了,她的家应该可以暂时逃过一难了吧?
田幼薇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靠近田家庄,她才发现天就要亮了。 雨还未停,天已要亮。
乡人勤奋,已经有人家的屋顶上冒出了炊烟。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和狗都醒了,不是回家的好时候。
田幼薇看着自己这一身装扮,果断转身朝着工坊走去。
为了这一件事,她做足了准备。
工坊里还藏了一身干净的日常衣服,也备得有水和帕子、梳子等物,她甚至还准备了防治风寒的药丸。
一路顺遂,她没有遇到半个人影和任何一条狗。
她在石缝中掏出钥匙打开门,敏捷地闪身入内,再把门关紧。
看守工坊的大狗看到她,亲热地过来嗅嗅她身上的味道,围着她转圈。
“今天我身上没吃食,过后给你。”她拍拍大狗的头,命它:“去守着大门,别叫人进来。”
大狗不甘心地又围着她转了两圈,这才去了门檐下趴着。
田幼薇放松下来,筋疲力竭地拖着两条腿进了库房,刚把水弄好,就听里头“咔哒”一声轻响。
她吓得跳起来:“谁?”
邵璟从她存放衣物的箱子上站起身,逆着晨光朝她慢慢走来:“阿姐,你去了哪里?”
“我没有!”田幼薇下意识地否认,后退一步,紧紧贴着墙,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
太像了!此刻的邵璟,气度举止风范,与成年后的他几乎一模一样,很容易让她忽略他稚嫩的脸,下意识地就把他当成那个沉默强势能干的小丈夫。
邵璟走到她面前只差一步远的地方,停下,静静地注视着她,手揪住她还在滴水的短衫,一字一顿,不容辩驳地道:“你撒谎!”
田幼薇突然察觉,他竟然似乎比她还要高那么一丢丢了。
以往他是要仰头才能和她对视,而此刻他却是和她平视。
果然麦面、鸡蛋、油肉吃得多,人就是长得快……
不对,是人家北方人天生就要高大很多,不然她也就没少吃,怎么就被超过了呢?
他这个样子,刚比她高那么一点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当家做主管着她,再大两岁就不肯再叫她阿姐了吧?还是会像前世那样压制她管教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