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田幼薇想说,如今的“君”已经不是渊圣了,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穆家并不需要继续向渊圣尽忠。
“你是说事情早已经不同了,是吗?”穆老夫人干瘦的脸露出几分淡淡的笑容:“事情的确不同了,人也不一样了,但这是我家老大未了的心愿啊,我们得替他了结这心愿,将来一家人到了地下见了面,才会高高兴兴。”
与其说是愚忠,不如说是一种信念。
田幼薇看着面前干瘦强悍的老太太,突然明白为什么穆家会是这样了。
诗书传家,穆家是信念传家。
所以才会遵循古礼,不尚奢华,举办婚礼不宴宾客,不奏乐,所以才会有穆子宽那样不畏凌迟、骂贼殉国的人。
所以随时随地都能保持骄傲,都能得到敬重。
“倘若此事能成,将来你便是我的孙媳,要听我的话,守我家的规矩。”穆老夫人严肃地道:“你能办到吗?”
田幼薇知道这样的人言出必行,不可以随意哄骗,便硬着头皮道:“我尽力。”
穆老夫人没再说话,低着头继续转圈遛弯。
田幼薇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穆老夫人冷不丁道:“听说你两条腿都被骑马磨破了?结痂没有?”
“没有。”田幼薇其实还有些疼,只是人老太太难得让她陪着,不好推辞。
“我看你还是继续去睡吧,你需要多休息,我可不想半道上捡个病人来照料。”
田幼薇笑了一回,果然回去休息了。
穆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眉尖蹙了起来,低声道:“老二,这件事有多少胜算啊?”
穆二老爷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回答道:“一半一半吧。毕竟太后娘娘就是从五国城回来的,渊圣次子是怎么回事,她再清楚不过。” 穆老夫人道:“太后娘娘未必清楚啊。当年,后妃大臣皇子帝姬宗室,皆被俘虏至五国城中。
后妃帝姬多数为奴为娼,人人自危,哪里又有心思去管这些事情?但只是,那周慧祸国殃民,隐私废公,构陷打击异己,老身自该参上一本!后面的事,要指靠你了!”
“儿子知道了。”穆二老爷行了一礼,自去安排老母亲远行临安之事。
与此同时,临安一间宫室内。
邵璟盘膝坐在竹席之上,静静地看着门外砖缝里的一棵野草。风簌簌地吹着,将他身上的月白色袍子吹得窸窸作响。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并不回头,只将手慢条斯理地拿起身旁茶盘中的茶盏,轻啜一口茶水,再放下,继续看草。
小羊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棵小草,便皱起眉头:“这有什么好看的?”
邵璟淡淡地道:“我在看我自己,当然好看。”
小羊知道他又在隐蔽地嘲讽皇室,随便听信小人妄言,将今科探花就这么没有任何理由地幽静在此,不是和没人管的野草差不多么?
“阿薇不见了。”小羊不解释不接话,直接说出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她已经失踪快二十天了,我的人找遍周围都找不到她,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邵璟这才回身,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被关在这里,就连鸟儿都不会落脚下来,又怎能知道她去了哪里?”
小羊不信:“那你一点不着急?”
“我突然失踪,她着急么?”邵璟自问自答:“她当然是着急的,但她没有任何办法,就和我一样。”
“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小羊俯身逼近邵璟,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沉声道:“你最好告诉我实情,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你们。”
邵璟无奈地摊手:“我真不知道,你晓得,阿薇自来主意极大,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性子,或许是哪里求助去了吧。”
“那你认为她会向谁求助?”小羊在邵璟对面坐下,眉头微蹙:“谁能帮你们?”
“或许只有老天爷。”邵璟苦笑一回,拿起茶壶:“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