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极品羊脂玉貔貅,被顾妆妆转手当进质库,得了个极好的价钱,听闻要用来开第四间飘香馆。
周衍之掩着唇咳了几声,低头睨向二人,“他送的呢?”
曾宾胸口一滞,不情愿道,“夫人..姑娘摆在店里,说是招财...”
风太大了,这夜周衍之翻来覆去睡不好,过几日便要定下来攻楚战略,沿长江过淮河,首先便会遇到晋王遗留在彭城的兵马,而鄞州的平南侯一系,同样虎视眈眈。
南楚取消了秋闱,想必内乱已经开始。
他走不开,也不能在此关键时刻,丢弃多年经营,跑去同她解释。他不是没想过派人将她撸到北魏,左右卑鄙多回,他不介意再多一次。
他只怕她宁死也不肯过来。
他要她活着,活着才能等他。
风雪欺夜,漫天飞舞的白染地成霜,呼啸的北风猖狂的撩动他的衣袖,灌满冷风,复又倏地没了气息。
蜀地虽也渐冷,却总是寒浸浸的透骨阴凉,下了雨后,乌沉沉的云笼在屋顶,久聚不散。
顾妆妆自院中出门,这日穿的厚实,对襟杏色小袄,下罩百褶如意暗纹裙,因着有风,便又裹了件带兜帽的披风,浑身上下,只露出两个乌亮的眼睛。
新开的飘香馆今日唱堂会,请了两家戏班,她要早些过去看看。
走至半路,便见前头乌泱泱敲锣打鼓,很是热闹,她定睛细瞧,方觉出那是蜀地出了名的绝技变脸,中间班主脚蹬鹿皮小靴,身姿昂扬,精神抖擞,不知要去谁家捧场。
同行一路,却在飘香馆门前停了下来。
顾妆妆眼瞅着班主进了大堂,同掌柜的在那小声嘀咕,她没请这家,难不成是...
正想着,宋延祁便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皙白的脸挂着淡淡的笑,在这样冷的日子里,好似一抹清风,又暖又温。
他走上前,挨着顾妆妆站立,“第四家店了,真快。”
顾妆妆点了点头,“你送我的贺礼?”
她指的是前面戏班,宋延祁却惊诧的瞪圆眼睛,“你都知道了?”
人满为患,连垫脚都看不到。
蜀地最有名的戏班子,一出场便博得了满堂彩。
手中一热,顾妆妆瞬时低头,却见宋延祁的手贴着她的掌心,她往后一躲,宋延祁便牢牢抓住了她,眉眼带着道不明的神色。
“你...”顾妆妆蹙眉拽了拽手,宋延祁咬了下舌尖,两腮发热,眼睛却望向对面的高台,“宋延祁,你要作甚,快松开。”
她倒不怕有损清誉,自己到底是嫁过人了,只是宋延祁还是清白小伙,断不可污了他的名声,日后若是议亲,少不得受人编排。
话音刚落,宋延祁忽然拽着她往前跑了起来,顾妆妆没提防,只能跟着他跑,转眼便绕到高台上,宋延祁忙松开手。
“你别怕..”他跑出细汗,晶亮的眸子闪着光。
顾妆妆抚了抚胸口,慢慢平息下来,“你跑什么?”
喉咙灌进冷风,她呛了下,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宋延祁替她拍了拍后背,小心翼翼的问,“我有东西要送你。”
顾妆妆慢慢支起身子,没好气的望了眼对面的戏班,“宋延祁,你别送我东西了,够多了,我都受之有愧。”
“这些东西,我还是送得起的。”
真真是冥顽不灵。
雪白的兔毛领子簌簌摩挲着脸颊,顾妆妆起了逆反心理,“我也不缺你这些东西!”
宋延祁便是那种人,你若不一巴掌打上去,他永远觉得有希望,顾妆妆今日是没法子,眼见他大坝也不去,临安也不回,日日守在自己跟前,殷勤的叫她心烦意乱。
她若是有再嫁的心思还好,关键她一不想嫁人,二不想惹上宋家。
那么,便只好对不起宋延祁的一片真心了。
果然,宋延祁哆嗦着唇,面上俱是震惊与骇然,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停在半空不知是落还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