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阿软前,他的眼里只有算计与谨慎,遇到阿软后,他才知道日子可以过得如此舒坦自在。
阿软娇蛮却不任性,总能变着法子顾及他的自尊。
他们是有过最美好的时光。
也只有跟阿软在一起的时候,周修远真的快活了几年,哪怕当时被袁鸿光牵制,他也觉得日子是偷来的。
阿软怀孕后,周修远恨不能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喜悦。
那日他从书房匆匆赶至后宫,远远望见倚着美人靠的阿软,正垂着皓白的腕子,慢悠悠的喂着水里的鱼儿。
她面容有些憔悴,神色倦倦,随意挽起的发髻只插了一支海棠玉簪,垂下的睫毛投出淡淡的影子,周修远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他想上前,却又不忍破坏那份安然的恬淡。
阿软喂完鱼,又喝了安胎药,起身,对着最亲近的嬷嬷落了泪。
那滴泪,就像滴在周修远的心头,他疼,却又不能上前给与慰藉。
贵妃比她提早有孕,是他周修远的主意。
他要脱离袁鸿光,势必要打压与袁鸿光有关的一切,包括阿软。
他能忍,他以为阿软也能忍。
生下衍之的时候,阿软几乎丢了半条命,满脸惨白,步入房中的一刹,血腥气让周修远站立不稳。
他怕极了。
抱着衍之,他心里有多高兴,面上便有多冷漠,只看了一眼,便叫乳母抱走,阿软的目光渐渐灰了下去,手紧紧攥着,却再不肯回握周修远的主动。
他大刀阔斧分化兵权的时候,阿软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只是周修远没想到,贵妃敢真的对她动手。
那日他方从京郊军营回宫,甫一入门便有宫婢急急跑来报讯,言皇后病危,太医束手无策。
甲胄未脱的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奔到阿软床前。
进门的时候摔了一跤,他爬起来,望见阿软虚白的脸孔。
她的呼吸淡淡的,青丝铺在枕上,脸孔小的只手可握。
周修远紧紧握着她的手,捧在掌心,一遍遍的喊她,唤她,“阿软,你看看我...阿软,我错了...”
阿软的眼睛果然睁开了,蒙了水汽的眸子如初识那般清澈,她望着周修远,忽然唇角绽开一抹笑。
“真好...”
她说,手却是挣扎着想要脱开他的桎梏。
到底力气不足,她只挣了两下,便认命一般的放弃。
“阿软,阿软..”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知道阿软不能死,她若死了,他的天下便崩了。
“修远,烦你善待我的儿子...”
她的声音似叹息一般,说完,便合上眼皮,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
周修远咬着牙,贴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阿软,你得活着,我会让衍之做太子,做大魏日后的天子...”
阿软睁开眼,笑的虚浮,“修远,你这皇帝,做的快活吗?”
周修远望着她眼中的光彩慢慢散去,就如同两人之间的那些美好,随着阿软的叹气一点点的弥散。
“如果重来,宁愿我从未认识你...”
......
周修远死的时候,也如阿软凝视自己那般,不舍的望着面前的儿子。
他终于为他铲除了所有障碍。
韩相,袁鸿光,还有自己....
陆清宁的蛊毒,自然有人可解。
蛊虫是从苍术手里拿的,苍术是周修远的人。
在阿软死的那年,他急火攻心,吐血后伤了根本,又加之早些年宵衣旰食,夙兴夜寐,亏损了精元。吐血只是表征,内里早就是残垣断壁。
摆在儿子面前的荆棘坎坷尚有许多,周修远不敢死。
以药吊命,又狠心将周衍之送到金陵城取代宋延年潜伏探秘。
所有人都以为,魏帝宠爱贵妃,更爱长子周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