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绣双手负后,蹦蹦跳跳的朝里走,收了在唐家做事战战兢兢的模样,此时看着,才像是有了几分这个年岁该有的活泼开朗。
“只能委屈你在这绣坊里睡了,明日我翻翻我存起来的银子,看够不够给你买张床。”
刚洗漱完毕的苏蓉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淡的昙花香,如墨的黑发长长一把披在身后,大抵是洗完澡等下打算直接休息,所以也没功夫再扎一遍。
身上只穿着内衬和一件宽大外衫,这绣坊是苏蓉绣院里的小房间,以前娘亲在的时候,这屋子是她用来读书识字的地儿,后来娘亲走了,苏蓉绣只好当他做杂物间。
大大小小的绣棚,好的坏的,没舍得扔的,打算修修再继续用的,全数堆在这间屋子里。
小狗跟着进屋的时候,苏蓉绣手里拿着钥匙捅这门锁都捅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给捅开,他也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你是多久没来过这边?”
苏蓉绣只道,“快三四年吧,我现在用的那绣棚是二哥送的,可顺手可好用,这么久也不坏,不需换新,我自然就再没朝这屋子里走过。”
小狗撇嘴,“张口闭口就是你二哥,可是稀罕你有个二哥了。”
苏蓉绣笑,“我二哥哥可好。”
“再好也是你亲哥,以后要娶的还是别家姑娘,等看他成了亲,还得不得待你这般好。”
房门一推开就是扑面的灰尘,两个人呛的直咳嗽,咳完才拿袖口扬开这灰尘,然后动手开始腾地儿。
将绣棚全数塞到房间另一侧,小狗擦着地板,苏蓉绣则是跑回自己房间去拿干净的被褥和被罩。
小狗嫌弃的踹踹那满屋子烂掉的杂物,“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明日我便拿出去帮你丢掉吧。”
苏蓉绣偏头想想,“这间屋子是你的了,想要的不想要的,你自己决定。”
小狗听完这话便是一愣,随后扭扭捏捏的张嘴去问,“三小姐,你做什么待我这般好?”
“你来住自然是要给你找个房间,这算什么待你好?”
“不,我的意思是,你分明可以不给我这个房间的。”
“不给你房间,那你去哪儿睡?”苏蓉绣细致的将被褥扑在地面,拿掌心按平每一处边角,“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你以后有的是活儿要帮我做,这不算什么。”
小狗不满,“你对好这个字的定义就这般高吗?”
苏蓉绣转过身来,“你得记住,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的真心待另一个人好。”
“可是唐家九公子就是无缘无故的救了我啊。”
“…………”
“他分明是可以不管我,他分明是可以直接把我丢给那九王爷处置。”小狗急切的辩驳道,“但他还是救我了不是吗?和你一起,想法子替我平事儿。”
苏蓉绣听完也是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膀,“对你来说是恩情,但对人家来说,举手之劳罢了。”
“不管是不是举手之劳,人家出手了我便不能忘记。”伸手抢过苏蓉绣手里抓着的软枕,小狗道,“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这世上确实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待你好,但不论如何,人家做了,与你而言,便是一回重生。”
苏蓉绣视线闪避,像是在思考。
不过她到底是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不愿意从这些观念方面的是由同小狗吵架,出生不同,站的位置不同,想的做的遇到的遭受的全然不同,如何能要求他人同自己一般感受?
夜里躺回床榻上,苏蓉绣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九王爷那双眼睛仿佛就在什么地方死死的狠盯住自己,那人的眉眼极为好看,深瞳之内是让人看不懂的神秘,也有一丝‘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嘲讽众生之意。
说实话,苏蓉绣怕极了那人。
虽然她自小便擅长伪装,可处在那男人眼皮底下,却始终有种无处遁形的无措感。
他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