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的安排,袁家自然不会有异议。
可谢倾就不一样了,他先是僵了一僵,那张脸蛋生得太过漂亮,就算显露出呆滞之色也一点不招人讨厌。
他愣了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就慌了:“不不不成,那怎么成!我还没玩够呢!要是娶了媳妇,我日后还怎么逍遥自在啊,不成不成,娘娘——”
普天之下估计还没几个人敢这么跟太后说话,谢倾算是第一个。
若是往常倒不碍事,可惜这回严太后似乎铁了心要把他这根歪苗子给掰正,闻言双眉一肃,将捧着的手炉往猛地桌上一磕。
“放肆!”
声响如金玉,吓得周遭宫人扑通一声,齐刷刷跪倒在地。
室内顷刻间静得落针可闻。
严太后仍盯着下头的谢倾,“给我起来!”
谢倾眨巴眨巴眼,估计也知道没法再跪下去,听话地把手一撑,站起了身。
“上前来。”
严太后生得很年轻,脸上不见沟壑,乌发之间一缕白丝也无。
她不是当今圣上的生母,膝下也无子,但却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看着谢倾垂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终是缓了神色,“你以为我叫你成家立业是要害你不成?六儿如今也懂了事,不似从前那般荒唐,你看你伯母给他安排了许家二娘的亲,他可曾像你一样说半个‘不’字?”
“唯独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整日没个正形,也就因我偏宠你一些,否则这长安城里哪有你能横着走的地儿?”
谢倾平日里做下的荒唐事迹她都看在眼里,故而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
谢倾顿了顿,可怜兮兮地在她身侧蹲下:“娘娘别气啊,我不就在许家揍了严六那厮几拳么,要是早知道他是去跟许家娘子相看,我还不乐意揍他呢,揍得我手疼。”
旁边的罗平听得是叹为观止,敢情这人还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严太后也觉得好笑,气得忍不住拿手点他:“好好好,你不乐意揍他,你只要少给我捅娄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镇北侯那般精明勇武之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儿子。
“罢了,不说六儿。如今袁五娘子上头还有个姐姐尚未出嫁,我今日叫你来就是知会你一声。等那头事毕,再来安排你的婚事也不迟。”
严太后抬起眼。
“你先回去,这些日子就莫要上花楼喝什么花酒了,收敛些,记住了没?”
等谢倾乖乖领命退出去,严太后脸色就冷下来,“你觉得如何?”
罗平答:“奴瞧着,十三郎君着实不像是刻意为之。”
严太后一哂:“说到底就是个废物,在许家揍了六儿不过误打误撞,他若真和那许二娘有什么,我还能瞧不出来?是我那弟媳多虑了。”
日头西斜,宫廊上铺的琉璃瓦泛起了橙红的潋滟微光。
谢倾步出慈宁宫,似乎被折射下来的夕阳晃了眼,微微一偏头,看向远处的碧色檐角,眼底哪里还有半分可怜之色,只剩下幽深的冷光。
长安街巷,赌坊地下。
“小侯爷怎的来了?这还没到日子呢吧?”红衣女人看见谢倾迈下楼梯,略显惊讶。
谢倾摆摆手,“正好从宫里出来,顺路。”
他轻车熟路拉开一张凳子坐下去,面前是一块巨大的铜镜,旁边梨花木柜中摆了许多小瓶小罐,隐隐能嗅见弥漫在空气中的奇香。
若不是被太后打了岔,他早就来了。
谢倾微眯起眼,盯着铜镜里头的自己看了半晌,也不知在看什么。
片刻,他招手把女人叫到旁边,“拿笔来,在这儿点两颗痣。”他指了指自己眼下。
红衣女人愣住:“小侯爷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若凭空多出来两颗痣,不得被人觉出不对劲么。
“让你画你就画,废话那么多干嘛?”
女人一噎,无法,抽出笔,又取了小罐来摆在案上:“还是一样,用药才能擦掉,擦的时候别碰到别的地儿,否则到时候易容掉了,被人觉出你和平时长得不大一样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