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找了两年。两年间,治过水灾,除过瘟疫,平过小乱,皆是他亲身而至。每至一处,便要将那里前前后后找个遍,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都不是温仪。太子之名渐盛,定北军逐渐扩大,边关流寇被剿了个干净。兵强国稳,他的温仪,却还是没有回来。
又是一年春,太子——他这太子自出生至现在已当了二十六年,坐在坤定宫角楼上。他盘着腿,宽大的袖子荡在栏杆之外,身边摆了一坛酒,一只拨浪鼓。这拨浪鼓是神官给他的,说是以前温仪在这捣鼓东西时留下的玩物。
元霄眺望着远方,远方隐在云雾之中,什么也瞧不清。他的手下意识摸着那枚指环。指环正巧在掌心红线尽头。温仪掌心也有一道红线,那是解毒时留下来的。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他没有回身去看。
就听轩辕玄光带着抱怨:“殿下,你又跑这里来,陛下找你呢。”
“不见。”
“那国事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元霄轻描淡写道,“我又不是他儿子。”
轩辕玄光:“你这性子真是随了温……”他一惊,本想掩口,可话都出了口,再收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轩辕玄光看了眼元霄,见对方如老僧入定不悲不喜,方叹了口气,将那个名字吐了出来,“温仪。”
这些年元霄日渐沉稳,他本生得昳丽,若不是天生一副虎狼性格,怕是要被人说过于阴柔的。可是自小在凉州磨砺,又多年战场杀伐,气场自带威慑,只觉朗朗乾坤,哪里有半分阴柔之气。倒是因着长相,还多了个平都第一的称号。
倘若秦三在,一定要多嘴说一句:“老爷,我没说错吧,你平都第一的称号不保,不过是假以时日的问题而已。”
温仪一定会瞪他一眼。
如果他在的话。
如果他在的话——元霄心中一痛,他仰面喝了一口酒,任酒水沿着下颚线淌到衣领之中。
“没什么不能提的。”他说。“我夫人,很见得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
圆圆手里十八柄寒刀——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事,可事终究还是要做的。元霄喝够了酒,吹够了风,就从栏杆上站起来,吓得轩辕玄光一把抱住他的腿:“啊殿下你不能寻死啊——”
元霄:“……”他把人掸开,跳到角楼内,嫌弃道,“谁说我要死了。我死了,我夫人如此美貌脱俗,改嫁了怎么轮回?”说罢扬长而去。
要走之前,不忘记回头问一句神官:“叔公找我什么事。”
轩辕玄光眨眨眼:“抒摇请你去一趟,问你去不去。”
抒摇——抒摇也是一个痛。这些年元霄找人没少叫抒摇帮忙,何况对方皇帝对他和温仪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可是旧地重游难免心痛,元霄沉默了一下,吐出一个字:“去。”
大乾的强盛有目共睹,其他国家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抒摇。
但是相较抒摇的皇帝早就娶妻生子,大乾却至今只有一个太子,这香火的延续还是有天差地别的。古尔真手里握着书卷,听宫人回报:“大乾太子五日后便能进关了。”
“哦。”他放下书,“你让今将军在关口好好接应,务必确保他们安全。”
“是。”
临到宫人要离去,古尔真又喊住他:“他在做什么?”
“回陛下,如往常一样,晒太阳呢。”
又晒太阳——
古尔真想了想,一哂,干脆起身:“走,看看去。”
抒摇的皇宫和大乾有所区别,不是那么素雅,反而很是华贵。色彩丰富,宫人着装很有异域风情,这里的人也如传闻所说,男俊女美,发带微卷,眉目深邃,冲你一笑间,甜得像是酒冒了泡。古尔真一路行去,路上的宫人均朝他行礼,他轻轻嘘了一声。
走到云霄阁一看,哟,好大一个庭院,庭院里好大一张躺椅,躺椅上好大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