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却要放杨嗣离开,不能用杨嗣来笼络暮晚摇。
太子沉吟着,喃喃自语:“不能让六妹和韦家联姻,他二家好上加好,孤却得不到太多好处。成亲后,六妹会偏向韦家那般中派,孤这边的势力就要弱了……最好,是将六妹留下,将李家笼络到孤这边。”
他手敲着桌案,微微露出一丝笑:“好在,暮晚摇对韦七郎,应该没有男女之情才对。她有男女之情的人……是言尚啊。而今,言尚到了户部,正归孤管。
“孤若是要六妹和言尚成亲,岂不是既做了好人,又得了李家资源?”
李家不就是想回来长安政治中心么?自己也可以帮忙啊。
当下有了决定,太子起身,准备去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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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一无所知,正与杨嗣在慈恩寺看戏。
言尚策马入寺,入了纷涌的人流,四处寻找那二人。
韦七郎府邸,赵灵妃奄奄一息地趴在案上烦恼自己被逼婚的事,韦树坐在她对面,打开信纸,看到自己老师、即暮晚摇舅舅李执的信——
无他。
希望他和暮晚摇即刻定亲。
窗外噼啪一声,雨点如豆,敲在木檐上。天幕昏昏,风雨晚来,云卷如潮。 长安的戏场大多集中在晋昌坊大慈恩寺。
暮晚摇就是和杨嗣去慈恩寺看戏的。
此年代的寺院功能极多, 不只拜佛求缘, 还能供书生借住, 供病人疗养,供大师讲佛法,供戏场娱乐。慈恩寺作为长安足够有名的大寺, 看戏时,有专门为公主设的供座。
不过今日暮晚摇和杨嗣都没有用贵族人士的特权,而是如寻常百姓一般,混在人群中,看了一下午戏。
晚上佛寺会燃灯,傍晚时下了雨。众人纷纷进庙中、廊下躲雨。杨嗣和暮晚摇也随着人群去屋檐下躲雨。二人刚冒雨躲到屋檐下,暮晚摇哆嗦了一下,杨嗣就脱下外袍给她披上了。
她瞥目望他一眼。
英俊高大的、像哥哥一样的少年郎手搭在她肩上,对她一笑。那般无所谓的风格, 独属于杨三郎。暮晚摇便也禁不住笑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杨嗣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二人一同看着昏昏天幕下突如其来的暴雨,看其他百姓仍在雨水中穿梭, 找躲雨的地方。
暮晚摇忽然抿唇笑了一下。
杨嗣:“怎么?”
暮晚摇望着雨下躲避的那些百姓,轻声:“我是想到,如果言尚在的话,他肯定要下场去给人送伞、或指挥人如何躲雨了。”
杨嗣微顿。
说:“他那么爱多管闲事么?”
暮晚摇淡淡的:“嗯。”
她眯了下眼,眼中被雨水沾染得雾濛濛。她声音轻柔:“我就是他当初管闲事管出来的。”
如果初次相见,不是他多管闲事为她指路去哪里躲雨,也不会有两人现今的缘分了。
杨嗣探究地低头看她, 看她侧脸如雪,黑眸长睫。她安然无比地望着天地大雨,这般恬静的模样这样动人,乖巧的……有些像他以前认识的暮晚摇了。
杨嗣低声:“真好。”
这样他才能放心离开长安,将暮晚摇托付给言尚。一个让浑身扎满了刺的公主信赖的人,应该是值得他信任的吧?
暮晚摇没有问他说什么“真好”,只道:“你什么时候离京?”
杨嗣笑:“今晚就走。”
暮晚摇诧异,扭头看向他:“这么急?你一个人走么?”
杨嗣啧啧,吊儿郎当道:“不然呢?我在长安也没什么事,没什么牵挂了。早走早了嘛,何必一直吊着不放。”
暮晚摇淡声:“杨三郎总是这般自由自在的一个人,不受任何人束缚。”
杨嗣沉默半晌,自嘲一笑。
他说:“我也是受人约束的,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自在。”
看暮晚摇不信地看他,杨嗣道:“我希望我阿父阿母平安健康,希望我关心在意的人活得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