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然不能拒绝。
如此一家人用午膳,除了言尚。暮晚摇与他们之间天然有隔阂,但今日有言晓舟帮着说些俏皮话,席上的氛围倒还勉强好。
只是在用膳中途,出现了一点儿小岔子。
暮晚摇被一口菜呛到,侧头掩着帕子咳嗽。她的侍女们站在屋外守着,而屋中公主一咳嗽起来,坐在暮晚摇旁边的三郎妻子一惊之下,分外惶恐地为公主倒酒水。
暮晚摇兀自咳嗽,忘了旁边是谁,厉声说话如同对自己的侍女一般:“喝什么酒,没见我咳嗽么?把这道菜撤下,不能吃了。”
大郎妻子连忙响应,和忙活起来。
三郎妻子又来给暮晚摇拍背,大郎妻子接过公主非常自然地递出的帕子,送上一块新的帕子给公主。言晓舟机灵地跳起来,去泡茶给嫂嫂。
言家其他几个男人都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围着公主,焦声关怀。
等暮晚摇终于缓了,她舒口气,擦掉眼角的泪,回头面对这一众人……她发现两位嫂嫂如侍女一般跪在她脚边伺候她,三个男人如小厮一般站着听她训话,言晓舟提着一壶茶等着给她漱口。
暮晚摇:“……”
她涨红脸,深深为自己把言尚的家人当成仆人用的行为而懊恼。
而言家人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嫂嫂们尴尬地回了座,几个男人说不出话,还是言父干巴巴来了句:“殿下,这顿饭……还吃么?”
暮晚摇沮丧于自己没做成一个好媳妇,又只能咬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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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努力做一个好儿媳的时候,言尚被皇帝召入了宫中。自他回京后,他经常要去面圣。皇帝将他当工具用,哪里需要就将他安排过去,言尚已经习惯。
但是这一日,言尚都没有来得及用午膳,被皇帝召入宫,皇帝也没有第一时间见他。
言尚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皇帝午睡醒了,才让他进殿。
赐座后,皇帝咳嗽着喝完今日的药。言尚坐在下处,皇帝坐在躺椅上,侧过脸望着窗外的秋枫瑟瑟,缓缓道:“一年又快结束了。等叶子落光了,就又走到头了。人生仓促几十年,大约也差不多。”
言尚温声:“陛下何必如此感慨?陛下吉人天相,又有海外神医调养,必能长寿久世。”
皇帝自嘲:“巴不得我死的人多着呢。”
言尚便温声再劝。
他说话一贯如此,即便皇帝知道这人未必对自己有什么感情,可是言语体现一个人的修养,言尚说话好听,让皇帝的脸色也和缓了很多。皇帝轻笑:“朕明白摇摇看中你什么了。”
言尚静坐间,睫毛轻轻颤一下。
皇帝说:“但凡一个人长得不错,又知趣乖巧,谁不喜欢呢?”
皇帝说的,如同言尚是暮晚摇圈养的一个玩物,只用摇尾乞怜便好。
言尚面不改色,说声惭愧。
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言尚始终不动声色,让他心中叹服。换了皇帝身体好的时候,皇帝或许有兴趣和这样的年轻人过过招。但是现在嘛……对于言尚这种人,皇帝心里却是恐惧。
既要用这个人,又怕这个人不为自己所控。
皇帝微微笑,他望着窗外风景,陷入回忆道:“朕膝下的儿女并不多,摇摇是朕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她到十五岁前,都是长在蜜罐里,被我和她母后宠着长大的。我们养的她一派天真娇憨,不通俗事,若有可能,只愿让她一辈子这么下去。
“可是她身为公主,当一个国家有需要的时候,她便要做出自己的贡献。”
言尚沉默听着。
皇帝眼中神情由柔情变得冷酷:“朕送她和亲,朕从不后悔这个决策。她是为大魏做出的牺牲,整个大魏都会感激她。这是她身为公主的使命,哪怕她贵为皇后的女儿,该如何,便还是如何。
“朕唯一心痛的,便是乌蛮不通教化,粗俗野蛮。摇摇和亲两年多,生生在那里弄坏了身体。朕的女儿,从此后再不能生儿育女。她再不是一个完整的女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