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摇对言尚道:“明日便要放榜了,你知道吧?”
言尚:“嗯。”
暮晚摇看他,将他打量半晌。她忽然觉得自己眼光确实好,随便遇上一个人,随便推举了一下,这个人就要及第了。
她当即又高兴起来,笑吟吟道:“吏部员外郎提前告诉我,韦七郎是状元,你是探花郎呢。”
言尚一怔。
然后向她一拜。
他目中微有喜色,又沉静十分,只握拳于嘴下,轻轻咳嗽一声。
暮晚摇觑着他这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禁嗤笑:“想笑就笑出来,忍得这么辛苦,你累不累?”
言尚抬目,与她四目相对。
公主对他眨眨眼。
言尚摇摇头,到底笑了出声。温温浅浅,如溪流缓游。与他平日那般礼貌客套的笑完全不同……
他是个温雅自省的人,从来没什么大笑的时候。便是如现今这样浅浅一笑,就已与平时的端正很不相同了。
暮晚摇看得心中一烫,别过了脸,不再看他。
心中不屑:笑得那般勾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探花郎。
言尚柔声:“多谢殿下,殿下……”
暮晚摇斥:“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
言尚被暮晚摇的变脸弄得怔住,很是迷惘,不知他又怎么惹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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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是要去宫城,她打算到了宫城后下车,让马车再送言尚回寺庙。
只是到了宫城下,暮晚摇却不用下车了,因已有太子的人等在宫门口。
太子的仆从撑着伞过来,通报之后,丹阳公主马车掀开了一角帘子,公主千娇百媚的面容露出。
仆从隐约看到好似车中还坐着一人,但看不真切,公主的冰雪眸已经盯着他了。
仆从道:“太子殿下有其他事出宫了,叫奴等在这里,防止殿下白跑一趟。另外,太子殿下有一个消息,托奴告诉殿下,供殿下思量。”
暮晚摇奇怪:“大哥有什么话让你传给我?”
仆从道:“太子说,明日便是科考放榜之日。今日吏部将此次录取的名单送去了中书省,太子看到了名单,发现与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太子尚且没有在名单上批字,便是要奴告诉殿下一声,殿下推举的两人,韦七郎仍是状元,但之前那个探花郎,被人顶替了。榜上再无言二郎的名字。太子殿下让公主殿下看着办吧。”
一时间,只听雨声哗哗,天地阒寂至极。 雨水声几乎将外面仆从的声音遮挡住。
然而断断续续的话还是飘入车内, 言尚如同被浇个透心凉。
他静靠着车壁, 将外面的人与坐在自己身边的公主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丹阳公主怒不可遏, 质问:“探花郎不是吏部自己指定的么?为何临时被顶替?是谁做的?”
仆从答:“是庐陵长公主让人改的。吏部尚书不好忤逆长公主, 就直接将改好的名单送上了中书省。正是殿下提前与太子殿下打过招呼, 看到名单的时候,太子殿下才觉得不对, 没有批字。但到底是长公主殿下,太子说做晚辈的,总要给长辈一个面子。”
暮晚摇手指抠着车窗棂子, 语气冰冷:“那姑姑是把探花郎替换成了谁?”
仆从:“一个叫冯献遇的白衣书生。这人今年已是科考第四年了, 他攀上了长公主, 殿下最好不要招惹。”
言尽于此, 确定丹阳公主获得了该知道的讯息, 仆从就撑着伞告退了。
“哗啦”一声巨响。
暮晚摇恨恨地关上车窗门。她的马车依然停在宫门口没有走, 但骑马在侧的侍从和侍女, 也不敢在这时招惹殿下,问殿下现在去哪里。
同坐一车, 言尚看去,见暮晚摇眉目间尽是戾气,将她美艳的面容衬得几分肃冷凶煞。
她气得胸脯起伏, 一把将车中小几上的茶盏杯子全扫了下去。沉重的“咚”声中,器具被扫在了车中茵褥上,虽没有摔坏,却也没有人将器具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