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磐磐换上了乾极殿宫女的制式裙子,因为陛下喜素,她们这群御前的宫女,都是雪色暗纹上襦,蓝白二色的花间裙,可穿在这位顾磐磐姑娘身上,愣是叫她穿得袅袅绰绰,再素也只衬得那张小脸越发光艳。
担心顾磐磐受凉染上风寒,两个小宫女就一起先把她的头发用香笼烘干的,再拿她的湿衣裳去烘。
顾磐磐这时被另外的内侍被带到后殿找隋祐恒。
隋祐恒刚好去了净室,顾磐磐没找到,便站在廊外等着,这时一道高大身影从廊下另一边出来,是皇帝,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内侍。
隋祉玉却没正眼看这个低着头的宫女,嗓音如常的低沉,今晚隋礼叙与他饮了不少酒,隋祉玉的声音还有微微的哑,他道:“备墨。”
皇帝说完,便走进隔壁的房里去。那两个内侍都诧异看着顾磐磐,已经认出了她。他们和皇帝一样,开始都以为是默鲤站在这里。
正要行礼的顾磐磐也愣住,她看看周围,是……叫她吗?皇上是不是根本没看清她是谁,见她穿着宫女的衣裳,就以为她是哪个宫女。
她脑子里猛然又出现那个梦,还好,不是叫她更衣呢。
不过,皇上刚刚走过去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顾磐磐就跟着皇帝进了屋里,发现这是皇帝的内书房。
顾磐磐环顾周围,看到两个并列的金丝楠云龙大架,架上的书摆放颇多。窗下有两张雕花椅,靠里是同色楠木嵌染牙点翠云阁的矮榻,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四角龙头挂珐琅穿珠穗的桌灯,一对青瓷细颈香筒,袅袅的乳香散在空气中。一面墙上还挂着一幅章草《边塞雪》。
外书房有接见臣下与议事之用,这内书房就是皇帝个人的小天地,纯粹的闲时休憩之所。
隋祉玉坐在榻上,眼睫阖了片刻,缓缓张开,即使饮了酒,眸中依旧透着微微寒意,他要亲自写信,抬起眼,却是看到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孩的脸。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这身乾极殿的制式宫裙,正要叫她退下,他不喜不熟悉的人进内书房。
顾磐磐却是凑到他近前补了一个礼,含笑道:“皇上,那我现在就给你研墨。”
隋祉玉的话到了喉间,硬是为这张突然放大的笑脸给止住,薄唇略微一抿,没有说话。
不过,他见这宫裙穿在她身上,实在有些不合身。
顾磐磐来到桌案旁,见桌上有一盒八棱澄泥砚,揭开海水疆崖纹的绿松盖子,看看这润玉童肌般的贡砚,就开始研墨。
这澄泥砚呵气可研,何况配的是入水易化的玄脂软墨,滴入清水,轻旋推研几下,就能磨好,并不能用太大的力气。
但顾磐磐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小腰端得笔直,心中有劲,手上的劲也跟着大了。
“顾磐磐,你在捣药呢?”隋祉玉单手撑着榻靠,给她的动作看笑。
照理说,按这小姑娘的容色,做这些事,怎么都该是个红袖添香的,但瞧着却不是那样回事。
顾磐磐也发现自己太用力,但她想起,在梦里,皇帝就嫌弃她更衣,现在又嫌她研墨,老是这么被嫌弃,她心里有微微的不舒服。
这些本也不是她的长项,她擅的东西其实挺多。而且她是想向皇帝陈情。
见皇帝起身走过来,顾磐磐就上前道:“皇上,我有个特别好的解酒茶方子,酒后喝下,绝不会宿醉头晕。疏肝气、养肝血的效果颇佳,不如我现在去南药房给您做?”
反正南药房隔得近。
隋祉玉看看她,眸色浅淡,似笑非笑,顾磐磐今天格外殷勤啊。
他道:“不必,备着的。”
不是谁做的东西都能入天子口。拿医事举例,本朝规矩,帝后的每一套诊疗方案,哪怕是再小的毛病,也得三名以上御医会诊确定,还要院使或副院使签章同意,由内臣一起合药,煎药奉药的过程亦有人监督。
顾磐磐也对这略知一二,就颔首,只说:“那,谢谢皇上今日对磐磐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