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赵灵微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一半被放在炭火上烧着,另一半则被埋在了冰雪之下。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向天鸽便又道:
“殿下,神都也有奴市。只要是良人,谁都可以去那里花钱买上几个奴婢、部曲。敢问公主,若是在神都见到这样的奴市,是否也要将其拆了?”
赵灵微压着声音:“荒谬!神都里的奴市会把人折磨成这样?”
向天鸽抬头来,直视赵灵微的双眼:“那只不过是因为在神都,人比饭贵。可在冬日的魏国,却是饭比人贵。除此之外,无甚区别。”
赵灵微深吸气了几次。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对上向天鸽之时败下阵来。
因为她知道,她知道向天鸽说的是对的。
在数次的矛盾、犹豫与挣扎之后,她终是不敢再去看那些人,并挤出了“走”这个字。
她扬鞭策马,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里。
哪怕……她身后的那些被掠来此处的大商子民纷纷跪倒在地,并痛哭着、高声呼唤起她。
向天鸽所说非虚。
若她今时今日下令放了那些被关在笼中的商奴,那城中失了财产的商奴卖主们便首先会对她恨之入骨。
而后,城中的魏国人便会认为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魏国太子妃,实际却是在做着为了大商子民而伤害魏国人的事。
待到谣言四起,她在这些魏国人的心中便不会再是太子妃殿下了。
而只是……被大商丢来这里的,楚楚可人的和亲公主,人人都可欺之。
连带着这些被她放走的商奴,也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她难道不也是大商的公主吗?
若她已身在此处,却又只是看着那么多被抢来此处的无辜子民被饿死、被冻死、被毫无意义地虐待而死。
她难道就不会被看轻、被蔑视了吗?
当赵灵微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口中珍馐索然无味了。
并且,这满室的黄金与宝石也碍眼得很了。
赵灵微放下筷子,端起那盘她还未动过的醋芹,对身旁的沉琴说道:
“你把这盘菜端去给向正使吧。”
沉琴连忙应声。
而在她端起那盘醋芹之后,赵灵微又道:“待到向正使吃完之后,便将他请来吧。就说……我这儿有好茶,也有好酒。灵微与他,有事相商。” 赵灵微这一等,便等了许久。
作为使团正使,向天鸽在离开神都之日起,便一直都是与公主殿下劲往一处使的。
可今晚的向正使,却似乎是故意要她等上一等了。
赵灵微却也没有差人去催。
她只是唤来另一名婢女,为她把酒温好,把茶也烧热。
待到公主殿下用完饭,甚至是翻起书来看的时候,向天鸽才姗姗来迟。
他是端着那个空了的碗,哈哈大笑地来的。
仿佛他在今日白天时的那当众一跪根本就从未有发生一般。
“公主,这碗醋芹当真美味。与我在神都最爱吃的那家馆子做的醋芹相比,居然也一点都不差。”
向天鸽脸上是笑嘻嘻的。
他端着碗向赵灵微行了一礼。
赵灵微则也点头道:“向正使若喜欢,我可命人现在就再做一碗。”
“甚好甚好,如此甚好。”
说着,向正使又看了一眼被放在桌案上的温酒壶,眼中闪过欢喜之色。
他开始找话夸赵灵微的温酒壶,以及正烧着的茶。
仿佛什么都能让他找出话来说。
可他就是不说让赵灵微心下牵挂的那些事。
赵灵微实在是既无奈又好笑,道:“向正使,今日在奴市时,是灵微鲁莽了。还望向正使可以原谅灵微。”
向天鸽这才停下了他东也摸摸,西也看看的举动,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