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陈琳还颇有识人之明——汴梁城里那么多王爷,他偏偏选了八贤王。
八贤王有仁义之心,又沾了点江湖侠气,敢收养流落出宫的太子。
换了个事不关己高高的,或是稍微胆小些的,赵受益第二天都得被送回刘娥手里领死。
所以,让这么一个嫉恶如仇、和刘娥有些恩怨,还颇有政治手段的人来当凤宸宫监狱长,赵受益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陈琳必定不能让刘娥过上什么好日子,也不会蠢到让刘娥抓住什么被宫人虐待的把柄,反咬赵受益一口。
可是瞧瞧刘娥现在,都生龙活虎到能出来挑拨离间了,陈琳到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刘恩道:“陈公公病了。”
赵受益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猜想:“刘娥弄的?”
刘恩摇头:“不是,从那天官家和太后对质之后就病了,似乎是心病。”
赵受益道:“你给他寻个好医师过来,务必要把他的病治好。太后不能没有他照料。”
刘恩道:“是。”
说话之间,八贤王已经到了玉宸宫前。
赵受益又叹了口气:“叫他进来吧。”
唉,您老人家怎么就不能回南清宫好好地当你的闲王呢。
赵受益有些苦恼。
他也不是很想跟八贤王彻底反目,毕竟做了好几年的父子,他七岁之前确实以为八贤王是他的亲爹来着。
八贤王立在玉宸宫殿前,黄昏已经快要过去了,天色暗沉,赵受益轻声道:“父王,快回去吧。母妃和兄长还在家里等你。”
从他上回称呼八贤王为父王到现在,已经快要过去十年了。
八贤王明显也收到了触动,神色挣扎了良久,终于还是道:“请官家收回成命,另择贤良为枢密使。”
亲情牌明显打不通,赵受益揉揉眉心:“皇叔,此事休要再提。崇政殿已有定议,二府已发明旨,即使是朕,也不可能更改。”
八贤王道:“那崇政殿为什么会有定议,二府为什么会发明旨?难道不是官家心里先有了主意,才引导群臣定议,又叫二府下旨的吗?”
赵受益道:“没错。但木已成舟,朕……”
八贤王道:“臣请官家赐臣一个恩典。”
赵受益道:“皇叔请讲。”
八贤王道:“臣明天要上崇政殿议事。”
明天是大朝会的日子,赵受益要在崇政殿与众臣议政。
赵受益道:“按例,宗亲不得……”
八贤王打断他:“官家不打算给臣这个恩典?”
赵受益道:“非是朕不给,实在是……”
八贤王道:“即使官家不给,臣明日也要上朝议政。”
赵受益深吸一口气:“皇叔,你要抗旨?”
八贤王道:“受益。爹爹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了。”
赵受益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八贤王明天坚持要上朝,他还真就没办法拦他。
虽说宗亲不得议政,但这是皇帝亲爹,谁敢拦他?
八贤王不以皇帝生父自居,是他谦逊。他要真将这个身份抬出来,赵受益还真的不能对他怎么样。
御史台那帮家伙喜欢抨击他亲近南清宫一党没错,可他要真对八贤王不敬,那帮家伙一样得骂他不孝。
良久,赵受益道:“皇叔要来就来吧。”
反正他咬死不撤狄青的职就是了。 第二天, 八贤王果然正装出席了大朝会。
宋制, 亲王听朝, 位在宰相之下。
八贤王站在范仲淹的身后, 面容沉肃,手执笏板。
赵受益赶在他没开口之前, 拿出了范仲淹先前呈上来的劄子, 道:“范卿,朕这里有些没看明白。”
范仲淹道:“官家,是臣哪里没有写明白?”
赵受益打开劄子:“你这里写,江宁府官员上书说黄河今年受灾严重,请求朝廷明年减免他们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