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欢乐是真的欢乐,不少百姓都带了干粮,不过不带也行,人群里就有卖瓜子果脯、糖糕蜜饯、茶水豆汤的人儿。细观之下,墙根儿边有赌坊工作人员露天摆摊,赌客们当街下注;墙头上,有说书先生坐在那儿,拿着羽扇给大家现场解说,剖析选手,分解看点。
总之街上的人各司其职,场面蔚为壮观。
四位皇亲国戚先出场了,互相谦让了一番,在台子右侧一字排开坐下来,个个都顶着黑眼圈,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心情也不是很美丽的样子。
墙头的说书先生虽然年纪轻轻,但好像是个人物,竟然连朝堂的大臣都认识,挨个给大家普及:“您各位瞧好了,台子上从东到西,依次是赵太傅——云妃她祖父,杨丞相——娴妃她父亲,卫将军——丽妃她兄长,余员外——容妃她父亲。”
有好几个人就问了:“员外的女儿也可以做皇后吗?”
说书先生语气澎湃:“当然可以,容妃娘娘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双瞳剪水,螓首蛾眉,言笑之时彩彻区明,顾盼之间万物生辉!”
一堆百姓嗤笑:“说得和你见过似的。”
先生浓眉大眼,模样俊方,微微一笑的时候还露出小虎牙:“当然是见过,不止见过,还曾说过几句话呢,容妃娘娘的声音真的好听。”
百姓又是一阵哄笑。
但哀家却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再一看墙头这人时,都觉得有那么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姜初照也出来了,在台子正后方的明黄伞盖下坐了下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百姓们自发地屏息凝神,整个东市瞬间没了动静,此时若有银针落地,带出的声音怕是也很鲜明。
就在这样的安静之中,哀家分明听到,右边离我不远处,那个长满络腮大胡子、系着杀猪皮围裙的大汉,用一副粗犷如旷野沙尘暴的嗓子,神魂荡漾地说了一句:
“娘嗳,这皇帝有点儿好看啊。” 哀家对不起姜初照。
杀猪大汉说完这一句,哀家脑子里已经自动生成一万字的墨巷小说了。
小说里,有点儿好看的姜初照还是躺在炕上被动承/受的那一个。
好在耳边响起更多声音,把哀家从那不忍直视的场景里提溜了出来。我竖起耳朵一听,嚯,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小弟小妹的,夸奖姜初照的还真是不少。
台上四位皇亲国戚先跪下起了个头,百姓便也跟着下跪,恭恭敬敬地山呼万岁。
哀家虽然是他娘,但现在穿着便袍藏匿人群之中,所以也不得不跟着跪下。但膝盖却一时不能适应——进宫以来,我就是太后,除了成亲当日跪过天地和卧床不起的老皇帝,就没跪过旁人,这突然来一下竟觉得有些不服气。
偷偷往台上看了一眼,发现姜初照竟然从乌泱泱的人群里发现了我,甚至靠在椅背上,展唇地冲我笑,模样瞧着既得意又惬意。
右手边的杀猪大汉像是被迷晕了,疯狂地摇晃着我身边的羽林卫:“娘嗳!你看到了吗兄弟?皇帝刚才是不是对我笑了?!”
羽林小哥扒拉了一下杀猪大汉的手,却没扒拉下来,遂放弃,用言语打击他:“看到了,只是陛下可能不是对你笑。”
杀猪大汉转过脸看他,铜铃大眼上下打量了一遭,然后愣怔几秒,手便不由自主摸上羽林卫的束身的腹带,神情比方才还荡漾,魂丝比方才还徜徉,甚至发出了艳羡的猪叫声:“哥哥,你身材真好,这里就是腹肌吧?”
羽林卫满脸惊悚,手脚并用把他往外抖擞。
本太后捂脸狂笑,连台上姜傻狗也忘了瞧。
直到姜初照说了“平身”,林果儿扶着我起来,哀家才又把注意力放回台上。
很多人以为皇帝陛下会长篇大论,介绍一下本次选后的背景和意义之类,可姜初照就是姜初照,如长合殿第一次家宴那样,随意摆了摆手,淡定从容如年迈老狗,直接吩咐了一句:“苏得意,告诉后妃们,开始走流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