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一心只想保住性命,便把一番原委和盘托出。复又想到他们此番进京,乃是打得妹妹中了小选,入京备选的名义来的。只把这一层的缘故也都说了,却未细想,他们此时都在街上,人潮涌动,看热闹的大多是平民百姓。
薛蟠把亲妹子薛宝钗的闺名也都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却丝毫未曾顾及到宝钗日后的名声和闺誉。
裘良闻言,倒记起金陵的确有一个皇商薛家,当年曾资助太|祖起兵。太|祖夺位后,大行封赏,四王八公的爵位也都是那位太|祖皇帝念着旧情封赏的。更遑论一个区区紫薇舍人,不过念在当年起兵时的一点微末小恩罢了。
“先带回去,待本官禀明圣上,再作裁决!”
捏着鼻子,裘良掩面沉声吩咐。啧——臭皮囊一副,也配在京都里横行霸道!呸! 052
薛蟠被抓进刑部大牢的消息不曾走漏, 故而薛姨妈等人对他的行踪也是一无所知。只是见他一夜未曾回来,薛姨妈拧着眉头对宝钗叹道:“你哥哥又不知道哪里去疯跑,这京城又不比金陵,他又是个混不吝的人物,只怕他得罪了人吃罪受苦也不得知了。”
薛宝钗柔声宽慰道:“妈妈也别这么说, 哥哥他纵有千百般的不是, 好歹他性情耿直。加上他素日里出手阔绰, 为人爽气, 想来不会有人与他为难的。”
薛姨妈闻言笑了笑说:“到底是我的儿, 你这一番话着实安了我的心。只是你哥哥一夜不曾回来, 我让人去打听了,才知道他昨儿个出门连个小厮也不叫带着。这会儿可去哪里找他?”
薛宝钗轻笑说:“妈妈快别这么着急!难不成还有人能在哥哥身上占了什么便宜不成?无外乎是他在外头吃了酒, 倒头睡了,不妨误了时辰也未可知。妈妈且耐心等一等,说不得一会儿便该悄悄儿地寻着没人发现回来了。”
薛家母女二人正在屋里小声交谈, 莺儿和薛蟠执意要买来的那个名叫香菱的丫头坐在台阶上翻花绳玩。恰在此时, 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笑着拉了莺儿的手笑道:“你们太太和姑娘呢?怎么你们在外头玩?”
莺儿笑着正要说话,不妨薛宝钗在内室已经听见了。笑着打起帘子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姨妈有什么吩咐?”
“正是了!”金钏儿向随后出来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行了礼, 复又笑道:“我们太太新得了一种茶叶,说是从前不曾吃过的, 乃是暹罗进贡来的。阖府统共只有两罐, 请太太和姑娘去尝一尝呢。”
薛姨妈笑着说:“难为姐姐惦记着。你且站一站, 我换身衣裳就来。”
宝钗也笑着挽着薛姨妈的胳膊, 二人同进了内室换衣裳不提。
却说金钏儿见她们二人进了屋, 转眼看见香菱容貌可亲,模样灵巧,不由得啧啧称叹两声。又拉着莺儿的手,压低了声音问她:“这可就是那个叫香菱的?”
莺儿点了点头,招手叫香菱过来给金钏儿细细瞧了一回。金钏儿叹道:“真是好个人品相貌,把我们这些人统统都比下去了。怪道说薛大爷铁了心要买你呢,我原还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可怜薛大爷巴巴儿地给带了来。这会儿见了,方知薛大爷是个有眼力的。妹妹生得真是好模样,瞧着比小姐姑娘也不差什么了。”
香菱怯生生地眨了眨眼,轻声道:“当不得姐姐这一声夸。”
金钏儿见她生得好看,说话又婉转,脸上不觉带了笑,“不是我说,薛大爷横竖也是个粗人,妹妹若再托生个好人家,改明儿去我们宝二爷的屋里当差那才是一个巧宗儿呢!”
莺儿忙问缘故,金钏儿便把贾宝玉那一番“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的论调给拿出来说了一番,末了掩唇笑道:“我们那宝二爷最是个怜香惜玉的,便是袭人那样平凡无奇的样貌,也是他屋里最倚重的大丫鬟了。何况妹妹你生得这样好,若在宝二爷屋里,只怕他眼睛都不会转了!”
说得香菱脸上绯红,莺儿也轻声娇笑不止。
薛宝钗换了一件半新的蜜色对襟夹袄,鬓发上只插了两只金簪,瞧着端方大气,十分有气度。见她们说笑,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含笑道:“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也说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