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本是个聪明人,听丰儿这样说,便明白了大半。“我还说呢,从前也不见这月钱迟得这样,如今换了人当家,只瞒神弄鬼的呢。”
王熙凤笑着站起身来,丰儿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王熙凤掩唇笑道:“你这会儿子安生服侍老太太要紧,多少的大福气还在后头呢。老太太又最是个和善的人,难不成你有了什么委屈她还不替你做主呢?”
这话说得倒是入了鸳鸯的心坎子,也站起身福了福身,“撺掇着我在前面冲锋陷阵的,你们倒在后头享福。”
王熙凤笑着睨了她一眼,“你若不想出这个头,只管不提这事儿也就罢了。”
鸳鸯咬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终究还是往贾母那里去了。
丰儿悄声在王熙凤身侧道:“奶奶,太太那里当真是放了钱出去了?”
王熙凤目光微垂,落在自己凸起的小腹上,浅浅地笑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不知替她办事的人嘴巴却松的很。”
晚上,屋里才摆了饭,贾珠急忙地进了屋子,见王熙凤正坐在镜子前面篦头发,便笑着说:“要吃饭了,怎么这会儿子篦头发呢?”
王熙凤抿着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贾珠也浑不在意,在炕沿坐了,又问她:“听说今儿个接了七妹妹她们过来,只怕这会儿子老太太那里还热闹着。方才我从书房那边过来的时候,就见赖大娘正领着一众丫鬟捧着食盒过去老太太那里呢。”
说话的功夫,丰儿已经麻利地帮王熙凤把头发篦好了,回身扶着王熙凤在炕上坐了。
“明儿个是元宵节,老太太高兴,留了五姑娘,六姑娘,七妹妹在府里热闹热闹。今儿个也留了林妹妹和宝姑娘在这儿歇着,不叫家去。”
贾珠这才想起来,明儿个乃是正月十五,难怪这几日府里头忙忙的。他这些天一直陪着李素荷,倒把这些给忘记了。现下听到王熙凤提起这话,也笑着说:“竟是我也忙得糊涂了,明儿个元宵咱们一块儿过。”
王熙凤哪里稀罕他陪着,嘴上不好说这话,脸上只笑了笑说:“大爷待我再没有话说的,只是我如今怀着孩子又不能服侍大爷尽兴,明儿个只怕还要去奉承老太太和太太。倒是我瞧着这些天李姨娘脸色不大好,大爷若得了空,也该正经地请个大夫好好地看一看。先前,我也不是存心要害她的,只怕她心里埋怨我。她年纪轻轻的,倘或因这个上头,身子再落下个病根来,可叫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了。”
贾珠听她言辞恳切,又对比李素荷这几日的哭哭啼啼,自然更愿意和王熙凤多相处一会儿。见她胃口不大好,忙问缘故。王熙凤一手轻抚着小腹,一手支着脸颊,侧头笑道:“大爷还来问我,如今我怀着身孕,自然人老珠黄也不得人喜欢了。肚子里的这个也不是个省心的,整日变着法儿地叫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贾珠忙连连作揖,又是赔笑,又是轻哄。
夫妻二人因这孩子,倒似蜜里调油一般。若不是之前因着李素荷和平儿之事,王熙凤也定然觉得如今这日子过得顺心。只是,目光落在一旁站着服侍他们夫妻二人用饭的平儿身上时,脸上的笑意不觉就淡了几分。
“要我说呢,大爷如今虽忙着俗务,可也该疼惜疼惜身边的人呀。”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平儿。
贾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平儿,见她白皙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抹红晕,想到当初他也是真心喜欢过平儿的温柔体贴和温顺平和。只是因着后来又得了李素荷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纤细袅娜的女子,自然就把平儿这等姿色的抛之脑后了。
这时见她沉默不语,粉面微红,更添了一份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娇俏。心中不觉升起一丝爱怜,便看向她笑道:“瞧着倒是瘦了些,可是身体不舒服?”
平儿受宠若惊地抬起头,见贾珠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自己,脸上发烫,眼睛微酸地回答说:“只是着了凉,不妨事的,有劳大爷记挂了。”
王熙凤见他二人一来一往的,瞧着十分有趣,只扬唇笑道:“大爷如今也是个有了新欢便不理旧爱的,平儿这丫头最是个重情重义的,偏大爷总是冷落她。我瞧着都替她不落忍,好可怜的一个小娘子,大爷难道不该多疼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