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坊的老板娘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甄绯儿捧在手里的裙子,摇了摇头拒了。
甄绯儿自以为天底下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儿,可遇上这等对银钱甚是不上心的人,她也着实没了主意。眼瞧着这裙子是要废了,甄绯儿这才急得哭了。这日听闻贾母接了念春来,甄绯儿一早便来了贾母处等着,好容易见了念春进来了,甄绯儿这才扬着亲和的笑容迎了上去。
“七妹妹!”
甄绯儿伸手要去拉念春,却被念春不着痕迹地避让开来了。甄绯儿一时脸上神色讪讪的,见她径直到贾母跟前请了安,这才打起笑脸,轻轻道:“七妹妹,自前日一别,可有两日不得见了。”
念春正要去拿茶喝,听见她这话,抬头瞥了她一眼,开口问道:“甄姐姐找到要赔我的新裙子了?”
甄绯儿脸色立时苍白了许多,勉强扬唇道:“七妹妹……裙子我已经洗干净了,要不你……”
念春摇了摇头,“脏了的我不要了,甄姐姐不是答应要赔我一条新的吗?”
贾母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地开口问道:“什么裙子?”
甄绯儿抿着嘴道:“原是前两日我请了七妹妹来府里赏花,用饭时我不妨打翻了汤盅,湿了七妹妹的裙子。”她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话里话外委屈之意,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
贾母眉头微皱,转头去看坐在椅子上正吃茶的念春,低声道:“你甄姐姐说得可是当真?”
念春放下茶盏,向贾母眨了眨眼睛,“是呀,甄姐姐泼湿了我的裙子,一心要赔我一条新的。我推辞不过,只得应了。”
甄绯儿咬着下唇,上前一步道:“七妹妹,我纵然赔你十条百条也绝不赖你的。只是你这条裙子,满京城里也找不出人能绣出那样的花色来。我虽有心,无奈着实使不上力气呀!”
贾母更觉惊讶了,奇怪道:“还有这样的裙子吗?是什么花样子,拿来我瞧一瞧。”
老太太见多识广,这么大的年纪,那样多的阅历,也许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年纪轻不知道找谁能绣出这样的花样儿。可老太太瞧了,说不定就能指引着她找到能做这档活计的。想到这里,甄绯儿连忙叫了个丫鬟去她屋里娶了裙子来给贾母瞧一瞧。
裙子被叠得整整齐齐,雪白的裙摆上银线绣着的桃花花样被污了一大块汤渍。贾母伸手在裙摆上抚了抚,抬头看向念春笑道:“这不是去年中秋皇后娘娘送你的裙子吗?”
贾母说的是“送”并不是“赏”,可见这是皇后娘娘给念春的礼物,并非一个可有可无的赏赐物件。
然而甄绯儿却没意识到其中的差别,只以为不过一件寻常赏赐,见贾母认出了这裙子的来历,忙问贾母何处能再得一条。
贾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往日里对她的亲热此时也减去了七八分。这样没有眼力劲的女孩子,纵然有机会能入宫服侍,只怕也是遗祸家族。“这条裙子,只怕满京城里看来,也只得这一条。”
甄绯儿脸色微微一白,登时不敢作声了。
念春却在这时候笑着说:“若是旁的寻常衣裳倒随他们去了,左右都是能买到的。何况又不值当什么,不必因这些死物坏了彼此的情分。只是可惜,这条裙子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我的,甄姐姐,这可怎么办呀?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她送出手的东西变成这样了,那还不得大发雷霆呀!”
甄绯儿此时才知道后怕,一双杏目里立时就氤氲出了泪意,哽咽着哭道:“七妹妹,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遭吧。我日后再不敢与你为难了,你替我想想办法,我起誓,日后绝不与你再有争执!”
她认了,她栽了,她知道错了!
要是她早知道贾念春身上随随便便穿出来的一条裙子也是千金难得,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寻她的晦气啊!可是说这些,都是为时已晚了。为今之计,只得先强自忍耐,好生哄着这个小小年纪的姑娘,求她原谅这一遭。
念春只但笑不语,看着贾母眨了眨眼睛。
小姑娘灵动乖巧,贾母也被她逗笑了,“你这小丫头。”她也猜到了几分,定然是甄绯儿想要欺负她,小丫头便趁机吓她一吓。京城里的确不比江南一带富庶,可有些东西并非是有银子就能使唤的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