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一听,又是好一番感动,嘴中只恋慕不舍,“若姨妈是我亲妈,也不过如此了。”
说得薛姨妈和薛宝钗又是相视一笑,薛姨妈更是一面搂着史湘云,口中“儿啊,肉的”叫个不住,一面向薛宝钗暗暗使了个颜色。薛宝钗会意,起身扶了史湘云在桌边坐了。三人就着鹅掌、鸭信等小菜,并几杯才烫的酒吃了几口。一番欢愉,不必话下。
等薛宝钗送了史湘云去了潇湘馆回来,薛姨妈正坐在炕上看花样儿,见薛宝钗回来,轻笑道:“阿弥陀佛,可算是把她给送走了。她若再不走,我肚子里也没什么话好哄她的了。”
薛宝钗闻言微微笑道:“我还当妈妈喜欢云丫头的很呢,每日里见了她,不是送她衣裳就是给她帕子的,或是一针一线,或是半丝半缕的,哄得她待妈妈果真是比亲生的还亲了。”
薛姨妈瞪了她一眼,打发了身边的丫鬟出去,等左右无人了,方和薛宝钗道:“这丫头瞧着憨笨,我看却也不尽然。你同她一块儿,也该留些心眼子。如今你姨妈是不成了,老太太连面儿也不叫我见,这也有一年多了,可怜你姨妈整日里被关在小佛堂里,说是诚心礼佛,谁又知道情由呢!”
“妈妈说的是,依我瞧着,老太太这两年没同咱们家计较,也是为着凤丫头的脸面罢了。如今妈妈可有什么打算?”
薛姨妈想了想,把手中的花样子往匣屉中随手一放,握住薛宝钗的手道:“你哥哥眼瞧着也该成家立室的年纪了,只是咱们家如今又是这副光景。倘或是旧年,你姨妈还当着家,咱们便是在梨香院为你哥哥娶亲也不值当说什么。只是如今,到底是客居在他家,许多事情也难办。”
薛宝钗微微沉吟道:“越性儿趁着这回哥哥娶妻,咱们就搬了出去岂不便宜。我瞧着贾家上下被凤丫头辖制得如同铁桶一般,府中众人独尊她号令。别说姨妈如今不得出来,便是老太太放了姨妈出来,只怕姨妈也做不得主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细想了一番薛宝钗话中的意思,心中也道可行。只是终究难舍贾家门第,想着她们母子三人进京已有三载,住在偌大的贾府之中也算得半个主子了。再加上薛姨妈冷眼瞧着贾家一家子都宠的宝玉如同凤凰蛋一般,将来定然是个极有造化的,此时又观薛宝钗容貌,更是可悲可叹。
“我这几日也替你哥哥相看了几户人家,只是你哥哥……你也不是不知道。略有些家私的人家,也要男子上进。你哥哥又是那样的性子,又曾经得罪过太子,人家只消打听一二,自然也都知道了,谁还肯呢。”
薛宝钗一听,眉头不觉便锁紧了,轻叹道:“妈妈这么说,哥哥往后可难了。不若把香菱扶正了,我瞧着那丫头也本分老实,模样又是乖巧可人疼的。她又和哥哥有那么一番因果,妈妈也别看低了她,日后好生调|教了,管家理事的手段都教她些,带出门去也不差什么。”
薛姨妈隔着纱窗看了一眼廊下正和莺儿翻花绳的香菱,娇憨天真、纯洁温和,眉心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痣更添一段妩媚风流。薛姨妈瞧着的确满意,却还是想着要给薛蟠娶一门正妻。可听薛宝钗此话,心中也着实没个底,只得叹息道:“我且帮你哥哥再留意着,倘或有相巧的,也是你哥哥的造化。他若着实没这个福分,香菱扶正了于咱们这样的人家倒也无妨。”
说罢薛蟠的事,薛姨妈转而又想到薛宝钗与贾宝玉的事情来,见薛宝钗也侧头看着窗外,丰润的脸庞娴静温婉,不由得笑道:“年后我也瞧见过七姑娘两次,远远儿地看着像朵花儿似的。等到了近处看了,方知‘美人’二字如何写就了。她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品格,若说她嫁给太子殿下,我也挑不出个不是来的。只是我儿比她也不差的,她能嫁那样的贵婿,难不成我儿就不能?”
薛宝钗脸颊倏然一红,娇嗔道:“妈妈怎得说这样的话,羞也羞死人了。”
“我瞧着宝玉待你也是真心。你姨妈还没出事时,她待你就似待亲闺女一般,也曾几次三番明示暗示要聘你为宝玉之妻。从前我想着宝玉年纪还小,他又生在这样的人家,少不得风流成性,或是像你珠大哥哥一般,又或是像东府的那几个……只是我如今瞧着,宝玉待姑娘家虽亲近,却并没有那等淫|邪心思。你哥哥常日里还总出去喝花酒,反而宝玉出淤泥而不染,依我瞧着也是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