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的位置一向和念春连在一起,今日赶巧儿,他的位置被徒熙给霸占了,他只得在徒熙身侧落座。
原本还有几分不自在的贾宝玉正低头夹菜,冷不防听见身侧的徒熙开口,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你爱吃的清蒸鲈鱼。”徒熙的嗓音清清冷冷的,偏语气里又藏了几许温柔笑意,贾宝玉侧头去看,惊见徒熙居然还帮念春把鱼刺给剔了才夹给她,心中大为震动。
“这位哥哥,很是面善,竟似见过一般。”
他满口痴话,一双眼睛只顾盯着徒熙看,贾母等人都吓了一跳。
“快休胡说,此乃当今皇太孙殿下,你何曾见过的!”
宝玉没理会贾母话中的严厉,只顾看着徒熙清隽的侧脸,一脸的迷茫怔愣。“虽不曾见过,心里却觉得是旧相识。许是前世有所牵连,也未可知。”
念春奇怪地从徒熙左手边探出小脑袋,咽下了口中的鱼肉后才开口说话。“宝玉,你最近又看话本子了吗?”
“吃饭。”徒熙点了点念春的额头,在她仰起头看向自己时,又添了一句,“食不言。”
“哦。”念春懂了,乖巧地坐好,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那道清蒸鲈鱼。
徒熙动作自然地给念春剔刺夹菜,坦坦荡荡,丝毫不惧旁人的目光。
贾赦和张氏很快收回目光,他们平日里吃饭也是这么着,没什么好关注的。
贾瑚稳重老成,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费工夫,见念春吃得放心,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了。贾琮年纪还小,看念春被徒熙事无巨细的照顾还挺开心。只有贾琏,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差点把自己一口结实的牙都酸倒了。
用罢晚饭,煎茶等丫鬟都捧了漱口的用具来服侍主子们用水,徒熙瞥了她一眼,声音不高也不低地问:“怎么是你在这里服侍?”
煎茶低头,恭敬地回禀:“因不曾寻见浸酒,故而在此服侍姑娘。”
徒熙眉头皱得更紧了。
念春含了一口茶漱完口,看向煎茶说:“浸酒还没回来吗?”
“不曾见着她,问了院子里其他当值的,也都说自早上出去就未得见她人了。”
念春“咦”了一声,看了一眼徒熙,又问煎茶,“早上出门的时候,浸酒还服侍我出门来着。那她一早去哪儿了,你有问吗?”
煎茶支吾了两声,低头不说话了。
念春眨了眨眼睛,越发好奇了。“到底去哪里了?”
“昨儿个姑娘说给宝二爷送化瘀膏的,浸酒一早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呢。”煎茶咬字清楚,语速流畅,声音不高不低,恰恰给所有人都能听见。
众人不由自主地都看向贾宝玉,只见他脸上更白了。
“宝玉,你看见浸酒了吗?”
“我……”
“可是一个削肩瘦腰的丫鬟?”王夫人含笑问,见念春点了点头,这才笑着对众人道:“我还当是宝玉屋里服侍的丫鬟,可巧今儿个玉钏儿身子不舒服,我那里有一本佛经不得空儿抄,烦她去抄经书了。等我回去就叫她回去,倒不用担心。”
念春想了想说:“婶母,浸酒女红好,可写字还没煎茶好看呢。婶母要抄什么经书呀,她抄得好吗?”其实也不是浸酒写得字不好看,只是浸酒练的一手草书,平时写写画画犹可,要是抄写经书……念春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感觉这经书要是抄出来应该不大美观。
王夫人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怎么抄了一整日了还不曾抄好。想来是她小心誊写,费了大功夫也未可知。”说罢,仍绝口不提让浸酒过来服侍的话。
煎茶有些着急了,这和她们预想的情形不大相同啊!按理来说,自家姑娘既然提到了此事,王夫人还不得赶快把浸酒给叫来吗?这推脱来去的,莫非……脑海中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煎茶连忙低头,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了颤。
徒熙冷笑道:“离了太子府,心气儿倒比从前还高了!谁给她这样的脸面,叫她亲自到本宫跟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