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_作者:君太平(139)

2020-08-26 君太平

  待福全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云德从一旁的软榻上拾起云九方才匆匆扔下的披风,步上前要闻去,俯身小心翼翼的将绣着团龙的杏黄锦被掀开,将披风仔细的给他笼覆在身上,抬手便要将人抱起来。

  皇帝就坐在床沿,云德这样的举动简直堪称大逆不道。

  人还未抱起来,玄湛猛然伸手挡住云德的动作,“放肆!”他微一使力,隔开云德,反手—推,将云德推开,抓过掀开的锦被小心的给榻上的人儿盖上。

  盖好之后,玄湛冷着眉目侧过身来,看着直挺挺杵着的云德,“你好大的胆子!”

  云德毫无畏惧的迎视上玄湛的眸子,咬牙道,“我要带主子离宫!”

  玄湛冷冷扬起眉峰,“看来上次昭狱的教训还不够,你这颗脑袋是真不想要了。”如若这人不是那人儿当做亲人一般珍视的云家人,他岂能容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放肆?

  “我要带主子离宫!”云德恶狠狠的怒视着皇帝,一字一句吐出这忤逆犯上的话来。

  玄湛怒极反笑,“朕倒是不知道,你这几根骨头倒是长得硬。”

  他坐于床榻,那帝王威严大开,即便云德直身而立,却依然无法压制,“一介奴才,竟敢如此尊卑不分,真是当王府没有主子了?容得你一个家生奴才这般忤逆犯上?”

  “玄湛——”云德呲目欲裂怒视着坐在榻沿的玄湛,直呼其名,“你将主子害到这种地步,你还想怎么样?!”

  “来人!”

  玄湛缓缓从榻沿起身,冷冷的注视着云德,毫不犹豫的下旨道。

  “将此人拿下,拖下去斩了!”

  帝王名讳,是为普天之下的避讳,大胤律令:诸上书若奏事,误犯宗庙讳者,杖八十;口误及余文书误犯者笞五十。即为名字触犯者,徒三年。

  一旦登基为帝,即便是皇家的嫡系长辈,尚且不能直呼其名讳,更何况是云德这样的一介王府家奴?

  玄湛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帝王,或者说,全天下,能得他仁慈以待的,仅唯那一人而已。“且慢!”

  云九一声厉喝,神色僵硬,他越过玄湛,直直望定孙敬,“请问孙大人所言到底是何意?”压抑着滔天怒意的质问几乎是从牙缝中生生蹦出来的一般。

  孙敬看着云九,他是认得此人的,云王府的管家,当年云王妃临终托孤的家仆之一,云王世子承袭王位前云王府的主事人。

  先代云王战死疆场,云王妃产下遗腹子小世子殉情而去,先皇将小世子抱养于宫中起,这大胤唯二的云亲王府便隐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后来当今陛下登基,看似孱弱的少年天子,却雷厉风行、杀伐果决、铁腕而强势。

  杀外戚、平内乱,除他的外族时,他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即便皇太后亲闯太和殿求情,他都没有留一丝余地。

  在朝廷那样的内忧外患下,云家这个掌大胤百年军权的敕封的铁帽子亲王自是如坐锋利的刀刃之上,弹劾上奏云家功高震主的折子接二连三的递上皇帝陛下的御案。

  当时那样的情形之下,性差踏错哪怕是毫厘,也会为云家招致灭族之祸,可是就是这个云管家,一力独撑云亲王府,屹立于这纷乱之中十数年。

  能让他这般仔细谨慎的性子在皇帝陛下面前御前失仪,可见他是怒到了何种地步……他犹记得数月前,陛下将小殿下从宫外带回宫中时,当时也是这般,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忠仆,也是这般当面顶撞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

  今日这情形跟当日何其相象?可是……

  孙敬压根儿微微一紧,当日的情形跟今日,又如何能一样?

  “请问,孙大人所言是何意?”

  看着孙敬面带难色,欲言又止,云九定定注视着他,缓缓的一字一句再一次问道。

  看着他这般咄咄逼人的询问孙敬,玄湛淡淡的道,“恸儿小产了。”

  “小产?”云九冷嗤一声,嘲弄道,“世子乃一介顶天立地的男儿,何来会有妇人小产之说?陛下如若想要给王府安上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直言便是,何须想出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名目来折辱世子?即便陛下想要灭绝云家最后一缕血脉,云家也定当是堂堂正正的。”

  玄湛太阳穴突突的猛跳,一阵一阵的刺痛漫上头颅。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忠心奴才!”玄湛压下想要抬手摁压额际的手,紧收成拳,“让你掌理一个小小王府的庶务想必是屈才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本想让王府中的人进宫来陪陪他,想着是他亲近的人,多少能宽慰他一些,别让他心中郁结,可是这倒好——只怕到时不是宽慰,反倒让那人儿越发郁结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