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年宫之变,秦始皇帝冠而带剑,亲自平定嫪毐之乱,遂有一统六合之志。”
刘询目光炯炯有神:“如今东方飞阁辇道上,不过霍山所将虎贲营,多车兵而少步卒,而光禄勋亦在未央宫中。”
辛庆忌听出了他的意思,劝道:“陛下,千金之子,不坐危堂,让臣去吧!”
“不,朕得亲自去。”
刘询摸着腰间的佩剑,这却并非高祖斩蛇的天子剑。
他说过的,今夜,他要用庶人剑!
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但流血的政变中,有时候靠的,就得是一股斗鸡之气!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而若是这股气一旦泄了,也就输了。
大义在皇帝这边,万万不能露怯。
刘询拍着辛庆忌:“新阳侯,西安侯那句话说得好啊。”
“男儿,应是重危行!”
“臣愿为陛下前锋!”
辛庆忌肃然应诺,愿为天子前驱,周围金安上等人激情也被点燃,齐声领命。
被霍光压制多年后,久违的少年意气在汉家天子胸襟中翻滚,刘询大笑道。
“诸位,磨砺好兵刃,穿好甲胄,平旦一到,便随朕举天子仪仗出别凤阙东行,击破霍山,夺回未央宫!”
…… 便乐成在霍氏死士威胁下,赶得很急,夜漏未尽六刻出发,平旦前两刻就抵达了茂陵,拉车的马跑得气喘吁吁,而离茂陵县驻地还老远,就被巡逻的甘延寿给发现了,将一干人等统统带回。
甘延寿只碍于便乐成所持节杖,又号称有皇帝使命在身,未贴近搜身,但还是只将他带到大将军墓外的三河卒营地辕门处就不让进了。
而任弘也被喊醒,在里面远远作揖,又抬眼瞥了一下便乐成所持节杖顶上旄羽颜色。
嗯,黄的。
任弘了然,便唤来甘延寿,在他耳边说了如此这般,旋即一笑,站在辕门内,游熊猫等护卫挡在面前,大声道:
“少府见谅,治民夫亦如治军,不敢大意,敢问所来何事?莫非是长安有变?”
便乐成得伸长脖子才能看到任弘:“天子有恙,欲召西安侯入未央议事,事急,请西安侯让我入内宣诏。”
“见谅,没听清,谁的诏令?”
“天子与太皇太后之诏。”
“信物呢?”
“陛下所赐节杖在此……”便乐成举起了节杖。
“不不不。”任弘摇头:“我与陛下约定,为防贼人作伪,但凡诏令,必以信物。”
所谓信物有二,其一,当然是他们二人递纸条用的小锦囊了。
其二,则是约好,天子的使者至,会将节杖上的黄色旄羽换成赤色的——大汉的节杖旄羽初为赤,直到巫蛊之祸,为了与卫太子刘据手里的家伙做区别,才易为黄。
如今,巫蛊之祸里变成孤儿的刘询与任弘,却要将这色换过来了。
就像将霍大将军时代的天,变成新时代的天一样。
便乐成不知此事,更不知皇帝和任弘早就在算计霍家了,他都不用开口,持节往辕门外一站,任弘就知道他是敌是友。
眼下便乐成被任弘问得张口结舌,暗觉不妙,只改口说是天子病笃未来得及给信物,是太皇太后派他来的。
任弘的回答更气人了,他居然笑道:“我只识天子,不认太皇太后。”
虽然见了几次一身孝是挺俏丽的,但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而已,更何况还是霍家外孙女,信不得。
任弘收起了笑,冷冷道:“自然,更不认霍氏伪诏!”
此言一出,便乐成身后的几名霍家死士知道事不可为,忽然暴起向前,竟欲拼死一搏。
但任弘早就让甘延寿在旁准备,此刻便带着亲卫们持大戟上前拦下,一番以多欺少的打斗后,一戟一个捅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