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的诏书,是念给官吏们听的,而皇帝的话,是说给普通士卒听的,刘询已拿出了当年煽动轻侠时的本领来,也不惧流矢,亲自站到了车顶上,就拍着自己的胸膛道:
“汝等当真要听从逆贼之令,向朕,向汝等的皇帝陛下,露刃么!?”
声音由羽林卫们传了出去,回声阵阵,众人更加动摇了,已有不少开始放下兵刃来了。
而刘询拔剑而出,向前一挥,辛庆忌乘机带着羽林卫们再度迈步,持刃向东,大呼道:
“刃向西者为逆贼!”
“刃向东者,为功臣!”
这一次,竟无太多迟疑,大多数人跟着他们的官吏一起,兵刃转向,齐齐对准了东边目瞪口呆的霍山,前徒倒戈,击于后以北。
正所谓,绛节朱旗分白羽,丹心白刃酬明主!
建章未央之间的飞阁辇道像一条长长的河流,虎贲、步兵两营两千余人像起伏不定的河水。
当刘询站在法驾上,手中虽只是一把“庶人剑”,但在他面前,由朱旗苍羽和赤甲白刃组成的潮水,似受到了剑尖上某种力量驱动,河流忽然齐齐向东奔涌反扑。
浪花们载着皇帝的法驾,向东!
两千人传檄而定,呼喊出的声音,震得西方别凤阙上铜凤凰那纤毫毕见的金属羽毛都在抖!
“皇帝万岁!”
……
PS:晚上有两章。 此时的未央宫中,也有两军剑拔弩张。
分别是守着宫殿区的光禄勋郎卫军,他们人数一直较少,不足千人,以及将其包围的三千卫尉军,双方就隔着金马门对峙。
光禄勋金赏之弟金安上协助皇帝将羽林监任胜拿下的消息传回,霍山和未央卫尉赵平才惊觉自己身边恐怕有个大内奸。
但恰逢皇帝忽然带人冲出建章宫,霍山只能带虎贲营与步兵营过去阻拦,只余赵平带着“南军”,也就是卫尉麾下守护未央宫的卫士们与金赏对峙。
只是霍山恐怕万万想不到,本该不死不休的二人,如今却都骑了马,来到敞开的金马门处相会。
金马门本是待诏之门,门傍有两匹鎏金铜马,故谓之曰“金马”。
“在霍府时我和赵兄说过么?这两匹铜马身上鎏的金,就是吾祖休屠氏祭天金人融的。”
金赏没有带武器,十分轻松惬意,或是因为他与赵平太熟悉了——两人同为霍光女婿,赵平是五女婿,金赏六女婿,年纪也相差不大,赵平是霍家诸婿里职位最低,最不受待见的,金赏在霍家也尽量少说话,二人平日里关系还不赖。
但赵平却不太领情,腰挂佩剑,手还一直在柄上,沉着脸道:“光禄勋邀我金马门下一会,就要说这个?”
金赏笑道:“自然不是,今日却是想你赵兄说说大汉南军的往事。”
他指着赵平身后紧张的卫尉军,这些宫门屯兵现在仍不知实情,只道是光禄勋金赏兄弟勾结西安侯任弘作乱——听着就很假。
因为未央宫在长安城南部,故守卫宫殿宗庙者为南军,驻守在未央宫、长乐宫之内城垣下,负责守卫工作,由卫尉统率。
“按理说南军在未央、长乐中,比驻扎在城外的北军距离天子更近,当更受赏识才对。可各家子弟都是优先推举入宫为郎,归我统辖,次一等的则塞进北军担任军吏,只有实在没法,才进南军。”
南军在内不比郎卫离皇帝近,隔着好几道门。又因为守卫宫室的任务,鲜少有像北军那样的出征机会,于是就成了冷差事,常有在南军为吏十余年不得升迁者。
金赏道:“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南军在一百年前,站错了一次队。”
“高后驾崩后,上将军吕禄与相国吕产分别居南北军,而后,太尉周勃取得了北军虎符,但南军尚在吕氏手中,卫尉虽阻拦吕产进入殿门,但仍有不少南军吏卒从逆,遂与吕氏共同受诛。”
从那以后,北军便在一直被加强,而南军处于不断裁撤状态,并又羽林卫、期门卫等陆续设置来分他们的权,过去大权在握的卫尉,也一分为未央、长乐两卫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