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_作者:七月新番(1124)

2020-08-29 七月新番

    不是高兴,只是觉得世事滑稽。

    “大将军,你葬礼当日,孝子孝孙皆不在,唯一有你血脉的人,竟是你最痛恨的上官氏,岂不可笑?”

    霍家大多数人都押在廷尉诏狱里,连赦免的那几人也不敢来,上官澹成了他唯一到场的血亲。

    “外祖母总言,我身上也流着霍氏的血,当年是大将军心软,饶我一命。”

    她攒着手里的土,重重扔了出去,一同扔掉的,还有她这十多年的恐惧与无助。

    “不是外女孙绝情,而是你的子侄太无能。好在,成君死前是受了点苦,但至少不必受辱,如我一般煎熬思念父族。天子手下留情,霍云与张敬之子也保了下来,霍氏至少还存了点血脉。”

    “这份血和这份情,我都还上了。”

    很快,上官澹就要成为父母之族皆被夷灭,又无子无女,真正的天煞孤星了。

    从此以后,上官澹也不再是上官氏眼里的小兔子,不是依附霍氏这大树的菟丝子。

    “我会是一株独立于长乐宫中的小树,茎叶不茂亦无威胁,根却极深,不管未央建章中风云变幻,我自屹立不倒!”

    ……

    太皇太后一言不发做完仪式后,垂首而退,从任弘身旁路过也未抬眼皮,任弘与张安世则微微拱手恭送。

    接着,就轮到两位大司马去送跟大将军道别了。

    张安世表情控制得极好,竟是且悲且喜,厉害了您老。

    任弘就不必如此了,大可尽情展现自己的情绪,叹息得伤心一点,像极了诸葛亮哭周瑜,撒的土也一把接着一把,没完没了,大概是心里有太多话要对霍光说。

    在最后一捧土撒出去后,任弘心道:

    “大将军,你临终前在霍府里对小子说的话,让我继承你的事业,或有虚言和其他目的,但我全当真了。”

    “你先前承孝武晚年之弊,摸石过河小心翼翼。”

    “我,却站在你肩膀上,又看得清前路,可以大开大合。”

    “请君安心,轮到任弘代替霍光,领着大汉前行。”

    倒不是说,非要抢那唯一的掌舵人持辔者位置。

    任弘最后一次拜别霍光,低声告诉了大将军他此生的目标:“大将军,我会是远方的‘灯塔’!”

    ……

    PS:晚上有两章。    霍家处刑的日子,特地被刘询定在八月最后一天,大将军葬礼之后。

    符合秋冬刑刑的规矩,也想向天下人表明态度:“朕对大将军,对皇后已仁至义尽!独不赦谋逆主谋。”

    督斩的是张安世和金赏,这二位霍氏的亲家,而任弘则负责与韩敢当监督他俩。

    “大司马……”

    在屡屡纠正无用后,任弘已经习惯了这称呼,听再多也面无表情了。

    韩敢当在他耳边说着话:“天子赐了霍氏旧宅一部给我,但我听说,霍氏谋反前,住宅中的老鼠一下多了起来,与人相互碰撞,用尾巴在地上乱画写字。还有枭鸟几次在殿前的树上叫唤……”

    也要搬入尚冠里的韩敢当絮絮叨叨:“大司马听说了么?废帝刘贺在来长安路上,也听到了许多枭鸟叫。”

    我一路陪他来长安,我怎么没听到?

    “还有,霍氏住宅的门槛无缘无故毁坏,我去看过,确实是坏了。街巷口的人都看到事发当日,有人坐在霍云的屋顶上,揭下瓦片扔到地上,到跟前去看,却又没有见到人。”

    “你不敢住?”任弘乐了,对得起这名么?韩敢当很早以前就这样,连过魔鬼城都被卢九舌一通鬼故事吓住,花钱跟他买什么辟邪木。

    韩敢当不承认,但事实如此,就是觉得霍家晦气,只有些不好意思推辞天子之赐。

    任弘笑道:“你已是列侯、堂堂未央宫卫尉了,莫要信这些胡言乱语。”

    韩敢当还是不太舒服,嘀咕道:“但我听说,是官越大越信,不然孝武当年怎就信了巫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