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_作者:七月新番(1365)

2020-08-29 七月新番

    “此处叫无忧堡,每逢入冬,骠骑将军会带着家人巡视港口,就居住在此,现在由昭苏公主居住。”

    昭苏公主乃是骠骑将军之女,楚国公主最疼爱这个外孙女,许皇后也喜欢她,听说本欲嫁给皇太子,结刘任之好的,最后还是没成。昭苏公主西来与父母团聚,后面的事褚少孙就不知道了。

    “吾等要先拜见公主?”褚少孙奇了。

    “褚先生是真不知晓?陈校尉也住在这啊。”

    高梧桐哑然失笑,确实忘了跟他提这茬:“那陈汤自从来身毒后,因屡立奇功,敢打敢拼,深得骠骑将军喜爱,屡屡提拔。将军自诩前浪,而汤为后浪。等公主西来后,也瞧上了陈汤,骠骑将军便让杨公主婚,成了这段佳话。”

    “故陈汤不仅是后浪校尉,还是骠骑将军爱婿!”

    高梧桐不由感慨:“也难怪昭苏公主看上了陈汤,这身毒都是如我与张负罪一般的浑人粗人,脸黑嘴笨。诸校尉、关西侯中,也独那陈汤读书多,博达善文,能与公主谈诗论经。”

    褚少孙恍然大悟,高梧桐的抱怨停了,他们已经进入了这“行宫”中,出示了符节后,二人跟着头上扎着大布条的身毒管家步入庭院里。

    一进去,就瞧见庭院中央站着一对小夫妻,年不过二十许的昭苏公主身形窈窕,穿着一身襦裙,单手持箭,垫着脚尖准备投壶,居然一下就中!

    而一个看着三十左右,身形容貌分明更像文士的白面校尉,则在旁带着笑意,负手叫好。

    “夫人妙投!”

    不知为何,褚少孙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    “褚先生坐过船么?”

    陈汤校尉是关内侯,骠骑将军之婿,连带昭苏公主的嫁妆,坐拥三座大城,乃是身毒都护府数一数二的领主。但他却没有因此而傲人,和气地邀请褚少孙同行,登船时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自是坐过。”褚少孙低头看了看,他们现在不就在船上么?从旁遮普到信德,接连好几天他都是在船上过的,已经适应了眩晕。

    陈汤摇头:“我说的是……海船。我听说褚先生乃是颍川人,来身毒前,见过海么?”

    褚少孙说当年在东海郡求学时见过。

    陈汤道:“既然先生去过琅琊,那琅琊较之太白港如何?我听说自从建了安东都护府后,有人找到了从琅琊直接启航,去往倭岛邪马台国的捷径。据说那岛上全是银山,继西域淘玉,南方丽水淘金后,中原又开始鼓噪淘银了,每年挤在琅琊码头东去的齐鲁人士数不胜数。”

    “多半是满怀期盼去,最后空手归,连回乡的路费都凑不够。”深受其害的高梧桐插嘴,他对带淘字的活绝无好感。

    “琅琊不如太白港热闹。”

    褚少孙如此回答,这是实话,琅琊是典型的汉式城郭,码头只在琅琊山下有一点。

    但太白港却横跨身毒河三角洲,城外便水道纵横,舟行便捷,甚至有居民就住在水上,他们在木筏上用棕榈叶与树木盖房子。河道上所见小舟不下百艘,竹筐拴在船帮两侧,装满各色货物,有鱼干、香料、水果、食蔬,远远朝路过的船叫卖,只离他们这艘飘着白虎旗的大船远远的。

    “别看有些简陋呱噪,但太白港对吾等而言,意味着回家的路,多了一条。”

    终于驶入太白港水门时,陈汤嗟叹道:“我来得晚,抵达身毒时,罽宾已平,大夏亦降,只剩下南方乌弋山离未服,但此国国力强盛,臣属于安息,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军准备了好几年才攻打。“

    “当时从身毒回中原路途遥远,先生走过,单程都要近一年,于是有人便想从罽宾以北难兜国(克什米尔)找一条直通于阗的路,可省数千里。”

    “然难兜国道路难行,山高谷深,峰峦险峻。骠骑将军派人去探索,发现四季风雪接连不断,盛夏最热的时候也冰封雪冻,长年积雪填满山谷,偶尔有使者通过还行,但大队人马和商贩,根本无法涉足。“

    “被称作盘石坂的地方,道狭者尺六七寸,长者径三十里。临峥嵘不测之深,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二千余里乃到悬度关,带的畜队,路程未便纷纷跌落坑谷摔得靡碎。又有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坂,让人身热无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