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_作者:七月新番(18)

2020-08-29 七月新番

    而是“胡麻”!

    ……

    对于纸张出现在这个时代,任弘丝毫不惊讶。

    都坐下,都坐下,这有什么稀奇的,别看他们悬泉置只是个边塞小驿,两千年后,却是中国最早纸质文书的发现地好不好!

    置所里专门存放简牍的屋子里,任弘整理文件时,就曾翻出过好几张麻纸来,上面还写了不少字。

    铁证如山,这说明,蔡伦只是改进了造纸术,在此之前,至少从文景时代开始,粗糙的麻纸便在关中出现,后世称之为灞桥纸,汉人则唤其为“赫蹏(tí)”。

    敦煌郡纸张也不少,任弘也打听过其来源,发现多是来自官府纺织丝麻的织室,那儿每天都会产生大量针头线脑、碎布边角。为了不浪费,某位不知名的工匠便将它们切碎、蒸煮、舂捣,做出了第一张纸……

    纸张由此发明,但那位工匠,却无人记得他的名字。

    因为质地粗糙,这些古纸不太适合书写,更多是用来裹细碎的物品,东厨里就有许多,上面写了附子、细辛等,显然是用来包药材的。

    手里这几包也不例外,任弘真正需要的东西,是裹在纸团里的胡麻。

    任弘轻轻打开纸包,里边装满了扁而细小的黑色颗粒。

    没错了,确实是上好的黑芝麻。

    这东西是典型的外来物种,据说是由张骞出使西域时,从大宛带回来的。

    夏丁卯也出来了,见到胡麻有些惊奇:“君子要煎药?”

    自张骞归来后,汉人喜提芝麻,但几十年过去了,这东西仍然没被当成食物,而是先作为药材:可怜任弘刚来到汉代时,就被医者灌了不少芝麻汤,据说能补五内,益气力,长肌肉,填髓脑。

    南方黑芝麻糊任弘很喜欢,可芝麻汤的味道,真的不敢恭维。

    任弘解释道:“不是作为药,而是要撒到待会要做的吃食上,会更香!”

    夏丁卯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君子究竟要做什么,竟要加药为引!”

    任弘只好揭开了谜底:

    “馕。”

    “烤馕!”    置啬夫徐奉德背着手走出悬泉置时,外面正热闹。

    悬泉置外的空地上,多了个四尺高的方形土灶,以青砖砌成,肚大口小,形似倒扣的水缸,外面则抹上和了羊毛的粘土,底部留有通气口。

    这是昨日任弘得到徐奉德准许后,带着悬泉置里的徒卒们筑起来的,时值初秋,敦煌天气酷热,才一昼夜,土灶里外就彻底干透,可以使用了。

    眼下这灶坑里,火烧得正旺,不断有柴木被投进去,一直烧得坑壁滚烫,待明火消失后,夏丁卯才将早已擀好的二十几个面胚放进去。

    徐奉德凑过去一瞧,却见扁圆的黄色面胚上,表面撒了些黑色胡麻,且已按照任弘的要求,捏好了馕边,扎了透气孔。

    面胚被紧紧贴在圆形坑壁上,待到贴完了,便用一张熟牛皮,将坑顶一蒙。

    然后任弘等人,就什么都不管,只在一旁吹牛打屁了。

    “这就完事了?”

    徐奉德有些发怔,以往任弘提出的那些新颖吃法,无不是要在铁锅前努力翻炒,各种加料,吃是好吃,就是费时费力,做出的菜肴价值不菲,只有招待官吏贵客才能上案,今天怎么如此简单?

    “等上一刻即可。”任弘信心十足,烤馕是最地道的西域省美食,他前世在西域省跑时,几乎天天吃,做法也亲眼见过无数次,今日只做最简单的,既不刷油,也不二次烤制。

    徐奉德仍有疑虑:“这胡麻是药啊,能和饼放一起?”

    任弘道:“几个月前,啬夫不也说胡蒜是药,辛辣难吃,拒绝食用么,现在如何?”

    胡蒜就是大蒜,也是张骞老哥从西域带回来的外来物种,眼下也只是作为药材。

    中原的医者们认为,此物能通五脏,达诸窍,去寒湿,辟邪恶,而往来丝路的邮差信使,常随身带一包胡蒜,一旦中暑,就将大蒜和水嚼上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