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鼓捣出的新东西,或许不会受中原待见,却可能西流,从而对世界历史产生剧烈影响!
苦得年年压针线,却给人做嫁衣。到时候东方不亮西方亮,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当然嘴上,任弘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他大义凛然地说道:
“匈奴禽兽胡虏也,贪心不足,只知道对楼兰勒索和奴役,要他们年年缴纳牛马粮食。”
“但大汉,却是礼仪之邦,给鄯善带来和平与秩序,日后还有丰饶的粮仓和繁荣的商路。”
“吾等屯田士,和匈奴僮仆校尉不一样,不是破坏者。”
“而是建设者!”
一席话,既有大道理也有实利,说服了卢九舌等吏士。
任弘打算,等明日,鄯善王的即位典礼时,便要在宴飨上宣布汉朝对鄯善的技术援助,对鄯善的贵庶百姓,将这一席话再说一遍。
大汉重返西域,他们这些深入异域的吏士,不仅要屯好田,还要做大汉和平政策的宣传队,先进文明的播种机!
但就在这时,外面却有鄯善国的译长匆匆跑来,向他禀报:
“任侍郎,出大事了。”
译长焦急下拜:“还请你快去,劝劝鄯善王罢!”
……
《洛阳伽蓝记》记楼兰、且末一带:“城中居民可有百家,土地无雨,决水种麦,不知用牛,耒耜而田。” “韩君,轻些,轻些。”
少顷,一个头戴儒冠,穿着宽袖袍服的干瘦文士,被人高马大的韩敢当拖拽着,走在扦泥城的街道上。
他的脖子有个黑色的小瘤子,脚竟是光着的,沾了不少泥巴,甚至还踩到了马粪,两双鞋履被拎在手上,十分狼狈,口中求饶不已。
“韩君,让我将鞋履穿上罢,这样有辱斯文!”
韩敢当松了手,回头瞪着这儒士:“你这厮,明明不是休沐日,却跑到女闾里与胡妇调笑,就斯文了?”
“此一时,彼一时。”
陶少孺连忙穿上鞋履,他本是关东儒生,虽然混不成贤良文学,但也足够饱暖,只可惜,天性好色,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他因与个有夫之妇偷情,被其丈夫逮住,若严格按照律令:“诸与人妻和奸,及其所与皆完为城旦舂”,在本地服役就行。但那苦主家里是有权势的,买通关系,报复了他一通,直接流放到敦煌。
陶少孺本已在效谷县安定了几年,但今年入夏时,却忽然被调到西域来。
受尽千辛万苦走到扦泥城,他是欲哭无泪啊,虽然被任命为书佐,但只整日沉溺于女闾,以及满足那位任侍郎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
“快些。”
不等他将有些紧小的履穿上,整理好衣冠,韩敢当又开始催促了,骂道:
“过去三个月,吾等夯筑坞院,任君却独独容许你不用干重活,与卢九舌负责记账即可,今日任君要用到你,却半天找不到人,还敢磨蹭!”
陶少孺暗暗嘀咕:“我不是协助任君,教了吏士们识字么?还将我腹中所学一点不剩,全篇抄录给他,这可是百金都换不到的啊。”
面上他却只能点头哈腰,跟着韩敢当朝城邑西北角走去,在敦煌边塞待了几年,陶少孺很清楚,必须与长吏搞好关系,否则在这法外之地,他们有无数种办法置你于死地!
待他们走到路口时,任弘已在此等待,陶少孺连忙过去行礼,韩敢当则将自己在哪找到陶少孺禀报给任弘。
任弘倒也没斥责陶少孺,只是笑着问道:“陶书佐,你果然又啃了满嘴的西域胭脂,那些圣人之言,还能背得出来,活学活用么?”
“能!”
陶少孺不假思索:“胭脂不过沾我唇舌,但圣人之言,却是永远留存于心的!”
任弘颔首:“善,待会我与鄯善王说话,可能要你在旁补充些《论语》里的说辞。”
陶少孺学的不是汉朝设立了博士的五经,而是比五经稍微低端点的《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