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从袋子里拿出了第一样东西。
那是几小袋种子,狭长而呈黄绿色,腹面中央有明显的颜色较浅的纵棱。史伯刀取了几颗,双手呈与任弘。
放在鼻子前一闻,一股微辛的异香直冲肺腑!
熟悉的味道,这便是任弘垂涎已久的“安息芹”,也就是孜然种子。
一年前,任弘从去大宛回来的卢九舌手中得到了十几枚种子,种在悬泉置,托夏丁卯帮他照料,现在应该长成一片了吧?但要想吃上孜然烤羊肉,那点孜然还远远不够,得让它长遍西域、河西才行啊。
这时候,史伯刀又取出了第二样东西,一个袋子倒在地上,二三十个干瘪的淡红色小球滚了出来。
任弘拿起一枚,发现它们不过耳朵大小,经过长途旅行后,这些圆形鳞茎已经彻底干瘪,得用手使劲撕开表面的干皮,一层接一层,直到快撕完时,还保持水分的白色鳞茎才露了出来。
他用小刀轻轻划开那最后一点指尖大的鳞茎,将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时竟辣得眼泪直冒。
没错了,这味道,这效果,确实是后世的洋葱无疑!
“这胡葱,是在何处找到的?”任弘擦了擦泪问道。
史伯刀道:“此物产于安息,安息人以之为神符,大夏人也喜欢以之入食,认为能激发士卒勇气,嗯,虽然大夏军队遇上塞人与月氏,屡战屡败。任侍郎别看才数十颗,颗颗都是以高价才得以购来。”
任弘颔首,目光放在第三样东西上,那是一些如同人参大小的紫色小根茎,同样十分干瘪。附带的还有一包如芝麻粒大小的褐色种子。
史伯刀滔滔不绝介绍起来,说这是粟特商人按照任弘所画图影,找遍了葱岭以西,最后才在大月氏国山区寻到的,月氏人以其种子磨碎作为香辛料,但根茎煮熟后也能吃。
但哪怕任弘将根茎切开后反复闻了闻,甚至品了品,好像是有点内味,但依然无法确认,这就是配合大棒一起使用的……胡萝卜!
隔着两千年,作物的模样和后世果然大不相同啊,这些原始的胡萝卜也太小了。
但胡萝卜素应是不少吧?这年头军队里夜盲症太多,若能将胡萝卜引入种植食用,西域汉军的夜战能力定将上升一个档次。
任弘将其一扔:“第四样东西何在?”
以上三样,哪怕不引进也无伤大雅,但第四样,却是事关国运,越早引入越好,任弘志在必得!
却见史伯刀如同一个变戏法的魔术师,从袋子里,捏了一朵“花”出来。
任弘接了过来,他来到西域这么久,看惯了沙漠中艰难绽放的红柳花,五六月在湖边怒放的各色野花,去与婼羌人谈判时,也曾见雪山下孤傲的雪莲。
但从来没有哪种花,如眼前的这株一般美丽!让他看痴了。
“花儿”洁白似雪,质地如茧,茧中丝如细纩。
史伯刀说道:“身毒人以其絮纺布,译成汉言,当称之为白叠子。”
“不。”
任弘却大笑起来:“从今日起,它的汉名,便叫‘棉花’了!”
…… “任君不要粟特人奉上的黄金、宝石、美婢,却要了这些种子,安息芹我买过,知道它贵如黄金,其余两样也算稀缺,可这小白花看着也不能吃啊,用来作甚?”
在任弘允了粟特人的请求,下个月带商队去见傅介子,打发他们离开后,也曾当过商人的卢九舌便表达了不解,觉得任弘这笔买卖做亏了。
任弘却反问他:“你先前随傅公去大宛时,可曾见到集市上见过身毒布?”
卢九舌一拊掌:“见过,那布倒是很软,红蓝相间,不似丝麻,我还给吾妻买了一匹!”
“那你可知身毒布是用何物织出的?”
卢九舌道:“我曾问过大宛人,大宛人说,身毒有一种树木,树上会生毛,洁白如雪,比羊毛更软,身毒布便是由树上的毛织成。”
说到这他停住了,盯着任弘手里的棉花看,诧异道:“莫非这白花,便是织成身毒布的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