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已经是大汉册封的公主,是代表大汉的和亲使者!”
任弘笑道:“对啊,使命在肩,只能负重前行,解忧公主如此,我亦如此。”
他裹紧了身上的毡衣,扣紧了头上的毡帽,在瑶光肩上拍了拍,便走到了凌冽的寒风中,沿着陡峭的山麓,艰难向上攀爬。
哪怕身体健康的人,在这种地方跋涉也不容易,更何况任弘现在浑身不舒服。
他没有大花红景天。
更没有氧气罐。
穿越者的智慧,在这种情况下帮不到任何忙,原本强壮可靠的身体,这会却在贪婪渴望氧气,吞噬任弘的力量。
任弘有的,只有心中的意志。
对了。
还有手里的节杖。
……
木柄长八尺,以染成红色的旄牛尾为其眊三重。
宽厚的旄牛尾在随着任弘的步伐微微晃动,黄缨的穗子,则在寒风中中剧烈摇摆。
这是一根假节,一个拙劣的仿制品。
但为何紧紧握着它,任弘却感觉到了许多人的力量呢?
当张骞从匈奴逃出,主仆二人一路向西寻觅大月氏时,也曾翻越过类似的山吧?
博望侯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汉人从未踏足过的,前方是一片迷雾的未知,不知下一个邦国是友善还是敌意,不知道究竟要走多久,才能寻到目标。
那时候,张骞也曾紧紧握着节杖,喘息,动摇,迟疑,然后压制心中调头的冲动,踏出下一步!
虽然不是军队,不带刀剑,但每一步,皆是开拓,为大汉展现一个崭新的世界!
恍惚间任弘似乎能看到,张骞的身影,就走在前方的雪地里,和他一样,步履蹒跚。
“追上他。”
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任弘说。
抬脚,迈步,手攀着如同刀刃的岩壁,拖着笨重的身体向上,向前。
一步步,踩着前人的脚印。
一步步,与他的身形重合。
一步步,最后超越他!
“博望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这小后生,没给你蒙羞!”
没错,这是根假的节杖,但任弘心中,却充沛着一股真正的节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任弘将节杖重重插在地上,逼着自己挪动身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如此想着,在下一阵寒风吹来时,他却差点一个踉跄倒下,头,疼得快要炸开了,好像就此倒下,再不用起来。
一个温暖的身体扛住了他,搀住了任弘摇摇欲坠的身体,扶着他艰难往上。
是刘瑶光,她一直在后紧紧跟着,望着任弘这倔强的身影,为何竟如此想哭?
这个更似文吏而非武士,马骑得也不太好的汉家儿郎,竟然如此不顾性命,只为了他心里的信念。
一瞬间,瑶光似乎明白当年母亲的心情了。
“任君……我的护卫会照顾韩敢当,让他们稍后再赶上。”
瑶光咬着牙,将他的手搭在肩上,承担了重量:“至于你我,已是同谋,自然要一同,将这道隘口踩在脚下!”
任弘嘴唇乌青,高反加上严寒,已连一句感谢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一股力量,回头一看,竟是萝卜的脑袋在顶着任弘。
尽管任弘将白狮皮紧紧裹在它身上,但依然寒冷,萝卜虽然有乌孙西极马的血统,却从未来过高原,也不太适应。
但它还是忠诚地追随着主人,迈着四蹄,一点点推攮着任弘,它有时也会滑到,四足跪在地上,但仍旧艰难站起。
左右是天山的巍峨高峰,雪莲峰的三座姊妹,风吹动了冰山上的积雪,好似她们白色的霓裳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