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心中琢磨道:“西汉的‘灞桥纸’,应该就在附近发现的吧,难得遇上休沐,我今日除了去瞧瞧买下的土地,还得到织室里,瞧瞧这种最原始的纸是怎么造的。”
他们正欲过桥时,却发现灞桥两端堵得严严实实的,京兆尹派来守桥的吏卒设了卡,不准所有人过去,而桥上也没人行人车马,只有一群工匠在忙碌。
哪怕任弘出示了符节,官吏依然满脸抱歉:“原来是西安侯,真是不巧,桥中间有几根木梁朽坏了,早上有辆马车陷下去落了水,整个桥面都坏了,正在修补更换,君侯要么得等到午后,要么去渡口乘船。”
和便门桥一样,灞桥也是木桥,因为修建时间久了,木梁被水浸泡数十上百年,近来经常朽坏,这场面,跟后世出帝都的高速堵了一样,让人焦虑而又无奈。
而上下游的渡口处,不少急着过河的富人官吏挤在河边,船少人多,往往挤了几十人,甚至有艘船开一半翻了的,渡口吏卒连忙去救人,好不忙乱。
达官贵人不愿湿了鞋履,会水的小老百姓就没这顾虑了,直接游泳泅渡过去了,几百人脱了衣裳入水争流,这场面真是壮观。
任弘看看同行的几人,刘万年连忙道:“我不会水。”
“我也不会。”刘瑶光有些尴尬。
任弘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此地拥挤,容易出事,不如再往上游走走,渡口每隔十多里就有一个。”
就在这时,对岸却有人大声喊起他来。
“西安侯!在这!”
这么大的音量,也只有韩飞龙,他和夏丁卯正站在一艘船上,老韩叉着腰洋洋得意,指挥船夫绕开那群喝饱了水被救上来的旱鸭子,无视了岸边无数手持金帛要买船的达官贵人,靠了岸后立刻过来帮任弘牵马。
“西安侯,我与夏翁一早来等,却发现桥断了,遂早早租了一艘船等着。”
“君子,我看中的那块地就在对岸,离霸陵县城还有些距离。”
任弘颔首,发现船夫没有去灞水对岸,而是逆流行了一段距离,停在灞水与浐水之间的黄土塬旁。
等到了对岸,登上高处,顺着夏丁卯的手望去,果是一片高出河岸的黄土大塬,肥沃旷野,里闾相间,炊烟袅袅。
任弘却发现这片土地的位置似曾相识,不由问道:“夏翁,这大塬叫什么?”
“叫白鹿原!”
…… 第180章 富者田连阡陌
白鹿原是典型的黄土塬,被两条河流切割,成了独立于关中平原之上的一块孤岛。
站在这,任弘能瞧见遍布原坡的大大小小的沟梁奇形怪状,阴沟里长着些臭蒿,但更多的地方却已被开垦成了良田。
一年里最红火最繁忙的秋收已过,地里只剩下一捆一捆的粟麦杆,一些壮实黝黑的后生正扛着它们往家里走,与河西每个人都要去野外伐茭草一样,刍槁,这亦是要交的一种租税,官府牧苑里的牲畜就指望它们过冬。
“君子,这地方可还好?”
夏丁卯几天时间里带着韩敢当这个保镖,几乎跑遍了渭南地区,从杜县跑到南陵,再至霸陵,按照君子的要求寻找合适的土地,几经比较后,觉得这白鹿原最好。
“当地传说,许久以前有头白鹿经过之后,便土地肥沃、仓廪充实。”
夏丁卯热心地指着各处地标给任弘看:”这白鹿原的西北边,是高皇帝当年扎营的地方,如今叫高营乡。”
“大塬东北边数十里,则是孝文皇帝的陵,孝文皇帝节俭,没有起封土,依崖起陵,襟山带水。旁边两座大陵,则是薄太后和窦太后的坟冢。”
关中至今仍流传着汉文帝的诸多传说,不论是官府、儒生还是民间舆论,都有将这位轻徭薄赋的皇帝神话的倾向,以至于大家都相信,在孝文皇帝庇佑下,白鹿原一定能风调雨顺。
确实,这片天子陵寝脚边的土地,跟贫穷落后一点都不沾边,人丁繁茂,满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是不错,带我去那片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