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破事奇多的七大姑八大姨,霍氏亲戚众多盘根错节,理都理不顺。
还有几个根本处不来,与你政治倾向相反的连襟。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总有各种奇葩亲戚。
更恐怖的是,就住在同一个小区,抬头不见低头见,避都避不开,成婚以后腊祭去不去?正旦去不去?冬至去不去?新妇若是仗着娘家蛮横无理,打还是不打?闹了别扭转头回娘家,该如何收场?
而霍氏女婿的身份,只要霍光一去,眨眼就会变成甩不掉的政治包袱。
霍氏亲党连体,根植于朝廷,这是一株巍峨大树,可撑起它的只有霍光一人,一旦山陵崩,这棵树随时一阵风来,都会轰然倾倒。
任弘宁可另起炉灶,也绝不想要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
退一万步讲,若他与那霍氏小女是真爱也就罢了,捏着鼻子接盘这一切,花费半生来收拾烂摊子未尝不可。
但问题是,任弘根本没见过那霍成君,于是他在沉吟良久后,问了杨恽唯一一个问题。
“子幼,那霍家小女……今年芳龄几何?”
“十三。”
啧,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啊!
这一次,任弘下半身和上半身出奇一致。他后年就想要嫡生子女,可等不了新娘慢慢长大。
和这光想想就头大的一家子相比,任弘那意中人的家庭,简直是天壤之别:为国赴难,处事大方,让人心生敬佩的解忧公主;随时可以一刀两断的同父异母兄弟;心直口快却还处得来的刘万年。
婚姻是人生大事,中国人结婚,不单是挑新娘,也要挑亲戚,万万天真不得。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任弘朝杨恽长作揖:“杨夫人这句忠告,弘记住了!”
送杨恽再度翻墙离开后,任弘立刻转身找了正踌躇着要不要离开的常惠,竟对他长拜顿首!
“常兄救我!”
“道远这是作甚?”
常惠也是聪明人,他猜测,任弘或是和刘德等人一样,不愿做霍氏女婿,想要他帮忙向蔡义提亲来搪塞此事?那岂不是……
然而任弘抬起头,说出的请求却让常惠绝倒。
“弟想拜托常兄,为我去一趟刘宗正家,行伐柯之事!” 日后会改名叫“刘向”的刘更生才三岁,他是宗正刘德次子,头发扎成总角,正在院子里跌跌撞撞,跟比他大两岁的姐姐玩雪。
而刘家厅堂里,也坐着一位发白如雪的老者,却是同住一里的苏武,听他道明来意后,刘德登时大惊:
“子卿今日是替西安侯来我家纳采?可吾女才五岁啊!”
“路叔误会了。”
苏武笑道:“非是为小淑女而来,而是为乌孙公主,乌孙公主为解忧公主之女,入朝学鼓琴礼仪,陛下特许比翁主仪,赐刘姓,入宗室籍,籍贯落在楚元王一系。”
“你是在京兆的楚藩宗长,按照辈分,是她的族祖父,连腊日祭祀都会来相聚。乌孙万里迢迢,老朽去不了,不找你,还能找谁?”
常惠最终还是没敢帮任弘这个忙,只跑到苏武家求救,任弘宗族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长辈可以帮忙,找顶头上司倒也顺理成章。
苏武还真不怕得罪霍氏,沉吟片刻后欣然应诺,拄着杖就来刘德家拜访。
刘德恍然大悟:“难怪腊前那天,乌苏公主吃完饭就匆匆走了,声称去观傩,奴仆说,看到她与西安侯一同出了尚冠里。”
想来是郎有情而妾有意,只不知那一夜还发生了什么。
苏武与刘德亦是老友,知道这位宗正口风很紧,也不瞒他,连大将军霍光有意招任弘为婿之事,也全盘托出。
“难怪这么着急,我明白。”
刘德不由失笑,他恐怕是最能理解任弘的人了,数年前,刘德因审理盖主、燕王谋反一事,与霍氏走得很近,恰逢他结发妻病逝,大将军霍光相中了他这个刘氏“千里驹”,想要嫁次女,刘德死命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