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果然死于巫蛊事。
司马英继续劝道:“如今虽然不似孝武皇帝时那般严酷,可做丞相也不见得好。”
“丞相没有实权,做得好,不会得到褒奖;做得不好,会被责罚。更何况,丞相名义上还是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百官之首,一旦朝廷出了事,外面闹了灾,第一个问责的,便是丞相!”
皇帝是终身制,自己肯定不愿意担责任。
而领尚书事的大司马大将军也不会接锅,那就只能由丞相来顶缸,小事罢免,大事恐怕就要被赐牛酒,请你自裁了。
“如今陛下虽富于春秋,可迟迟不曾亲政,据说是身体不大好,又无子嗣。依妾之见,往后几年政局恐怕不稳,万一出了事,丞相首当其冲,妾不求良人封侯拜相,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小富即可。”
“良人以大将军幕府长史晋身,牵涉太深,上次燕王、盖主谋反,良人稍微迟疑,便几乎不存。何不乘着这件事,早些在霍氏故旧中往边上挪,此为避祸之道也。”
若是自家丈夫有能力,那就罢了,可他做事优柔寡断,绝非成大事的料,当上丞相后,势必牵涉更深,司马英唯恐全家都被其连累。
如此一说,杨敞才冷汗津津,对封侯拜相的渴望轻了许多,反正这么多年来,听妻子的话,从来没错过。
司马英又一次劝服了丈夫,也不免好奇:“对了,西安侯是如何拒绝的?”
杨敞拿出那封任弘写的长信:“任弘说,山上青松陌上尘,云泥岂合得相亲,自己与霍氏淑女,犹如泥云,岂敢高攀。更何况,先前已与乌孙公主在腊前观傩时互诉衷肠,打算过了腊日就托人向宗正纳采,求得陛下恩准。既已许诺,当信如尾生!”
“若是反悔,非但他将成为不义之人,恐会破坏汉乌两国邦交。”
…… 按照汉人的规矩,腊祭后第三日,是家族墓祭的日子,祭墓之后,族长要召集族内成员、亲戚、宾客,举行一年中最大的一次聚会。而枝繁叶茂的霍家大宴,闹出的阵仗整个尚冠里都能听见。
霍家核心成员今日必须到齐:霍光的儿子霍禹继承了父亲的矮小身材,却是宴会上的核心,他是硕大霍氏的继承者,统领长安周边驻扎的胡骑、越骑。
霍光的侄孙霍云亦为中郎将,霍云的弟弟霍山任奉车都尉侍中,有传闻称,大将军有意让这二人作为其兄霍去病的继嗣。
而霍光的三个女婿里,二女婿范明友是九卿、度辽将军,掌握兵权,三女婿任胜是东、西宫的卫尉,牢牢掌握着禁内、省内武装,杜绝任何胆敢效仿桑弘羊、上官桀者发动政变。
他们都能定期朝见皇帝,至于各类边边角角的亲戚,也任各九卿官署的大夫、骑都尉、给事中等。党亲连体,根据于朝廷。
作为霍家的四女婿,金赏年纪轻轻便是列侯身份、皇帝宠臣,堂堂比二千石,可在霍家,却不怎么受待见。
是啊,毕竟大将军已权倾朝野,不需要再利用金家了。
每年腊月,金赏都得陪着笑脸跟妻子来霍家,其妻在成婚后当夜,便直接跟他挑明:“金氏匈奴人也,何必东施效颦,学汉人做什么宗族祭祀,每年腊日前后几天,吾等必须回霍府过!”
一边让金赏这个“外国人”认清自己的身份,自视甚高的霍家四淑女却又表示自己很重视孝道:“母亲怜女,吾等若是哪年不回去,她可是要难过的。”
金赏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可每次不情不愿地来霍家过腊,他就不由想起那件事。
当时今上刚刚登基,辅政的几位大臣都未封侯,只有一份“遗诏”称霍光和金日磾,上官桀因诛杀马何罗、马通作乱一事,当封侯获赏。
可实际此事与霍、上官并无太大关系,最大的功臣乃豁出性命,与刺客搏斗的金日磾。金日磾屡屡推辞列侯之位,若他不受,大将军霍光和上官桀如何好意思取那侯位?不得已,竟在金日磾临终前,强行上门,卧授印绶。
金家对那天发生在他家的闹剧闭口不言,可却有人看出来了,当时的卫尉王莽之子王忽,乃是汉武帝身边的侍郎,听说此事后传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