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彭祖一路上给任弘科普,说敦煌郡一共有四个都尉:阳关都尉、玉门都尉、中部都尉、宜禾都尉。
阳关都尉负责南方祁连山口的防御,主要跟羌人打交道,而玉门、中部、宜禾则构成了北部防线,提防匈奴人窥边。
都尉之下,则又有候官。
“中部都尉治下,从西到东,分别有平望候官、破胡候官、步广候官、吞胡候官、万岁候官,其中步广候官辖烽燧最多,有20座,东西近百里。”
“破虏燧,则是步广候官最西边的一座。”
说着,陈彭祖气喘吁吁地指着高处,面露欣喜:“终于到了!”
任弘能看到一座孤零零的烽燧,伫立在远方的高地上,那就是他接下来几个月要奋斗的地方?
眼看太阳就快下山,望山跑死马,因为烽燧都建立在高处,顺着蜿蜒的道路上去到,恐怕都要入夜了。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陈君。”
牵着马上山途中,任弘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悬泉置中的一位置卒之弟,也在破虏燧服役,我十天前还为他写信寄来,当时燧长尚在。”
“这才过了数日,却忽然让我来此继任?莫非是他出了什么事?”
陈彭祖道:“我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数日前,破虏燧燧长离开烽燧,独自去籍端水(疏勒河)的河谷里追逐猎物,而后,竟就被人给杀了!” “死了?”
任弘一下子就清醒起来:“被何人所杀?”
总不会是被他的气运给克死的吧。
陈彭祖依旧语焉不详:“敦煌郡派令史来看过尸体,盘问了烽燧里的助吏、燧卒,但还是没查明白,大概是遇到了胡虏,或是越境潜逃的亡人盗贼吧,反正死得挺惨,身上衣物刀弓全给扒走了。”
“所以最后虽定了是‘贼杀’,但究竟是何人所为,尚未查清。”
陈彭祖不以为然:“每年类似的案子,在沿边烽燧没有十起也有八起,要我说,那燧长死了倒也好,正为你腾了位子。”
陈彭祖今天送了任弘来赴任就算完成任务,当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任弘不一样啊,已是将这桩无头无尾的杀人案放在心里了,毕竟他可不想步其后尘。
于是任弘细细询问了陈彭祖知道的情况,包括令史验尸后的爰书内容,越听,任弘越是觉得蹊跷……
而随着他们靠近,已能将破虏燧看得清清楚楚:在一块风蚀台地上,高大的烽燧伫立于此,它由土坯夹红柳、芨芨草筑成,上窄下宽,高达四丈,也就是八米多。上面隐隐能看到个人影,此时也发现了他们,正在大声示警。
烽燧东侧有间小坞院,这是让燧卒们居住的地方,等任弘他们上到台地时,已有四人走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是个头戴赤帻,留着长须的中年小吏,身旁三人,皆披着甲,手持兵刃:有一高个大汉,一个驼背老叟,一个瘦小青年,而始终守在烽燧上的那人虽看不清容貌,却手持硬弓,警觉地站在边缘,若来的是不怀好意之人,恐怕随时会挨一箭。
“陈尉史别来无恙!”
二人靠近后,领头的中年小吏认出了陈彭祖,这才放松警惕,过来见礼。
“这是破虏燧的助吏宋万,是燧中老人了,去步广候官办事时与我认识。”
陈彭祖漫不经心地介绍,又指着任弘道:“这位则是新来的燧长,任弘!”
“新来的燧长?”
破虏燧众人目光都看向宋万,任弘穿着燧长的制式细麻绛袍,现在更证实了身份,而宋万原本笑着的脸色,顿时塌了下来,但还是勉强朝任弘拱手:“下吏见过燧长。”
任弘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还礼道:“任弘年轻,初来乍到,还望宋助吏多多指点。”
他目光看向其他几人:“这几位又如何称呼?”
宋万遂一个一个指着过去,首先是那驼背的老叟:
“钱橐驼,敦煌县人,年岁四十有九,燧中最为年长,平日里是负责造饭的养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