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庆忌又回头看了看:“大概五六百骑,街道都挤满了,地上全是马留下的矢尿,城里有马的人恐怕都来了。”
“差不多了。”
任弘招呼众人加快速度:“若再多绕一会,恐怕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要被我带出去,富县令又要哭了。”
少顷,当北门大开时,心怀疑虑的张要离与两百护羌校尉亲卫们,只看到在血红的节杖牦尾和赤黄汉旗引领下,六百骑咋呼呼的令居县丁壮老少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张要离十分惊讶,连忙带着众人汇入,来到任弘身边。
“张司马,你带一百骑散开,为我斥候前锋。”
“诺!”张要离催马而去,这次再无迟疑,心里骂自己瞎操心什么,羌人有三五千又如何,他们有西安侯啊!
和张要离一样,追随而出的六百令居人,除了自身善骑射外,他们敢于同行的底气,也源自大名鼎鼎的西安侯,有他在,怕什么!
已成众人之胆的任弘持节在前,他也感觉到,和在西域时不同了。
“那时候,我是只假龙虎之威的狐狸。”
任弘想起在罗布泊见到的那头斑斓猛兽:“而现在……”
“我便是虎!”
…… 任弘是见识过大汉正规军的,不论是尚未完全丧失战斗力的长安北军八校,还是傅介子麾下,临时组成的大汉西域远征军。
相比于他们,他今日带出令居的这六百余骑可谓乌合之众,不但衣裳武器五花八门,也没什么秩序,靠着几个里长、亭长和赵充国的家兵们才勉强维持秩序。
隶属于护羌校尉的两百扈从,也是当地征募的杂牌军。
但当他们抵达城西南十余里外,羌人和小月氏火并的地点时,发现双方比他们更乌合。
汉人骑从好歹还有点阵列和前后,羌人与小月氏就没这讲究了,两边几千人乱糟糟的挤在一起,骑马步行者各半,你能看到骑兵挤在步兵里干瞪眼,也能看到步兵被骑兵裹在一起进退。
袍泽比敌人还危险,这哪是打仗,简直就是中学生打群架。
双方衣着也十分相似,都是捂了半个冬天臭烘烘的皮裘,唯一能用来分辨敌我的就是发式了,羌人披发或椎髻,小月氏则扎了辫子,他们在努力向羌人抛射箭矢,羽矢杂乱地在空中飞舞,不断有人中箭坐倒在地。
而羌人似乎是舍不得射箭,亦或是箭术太差,用的居然是皮带飞速甩动抛出的飞石。
任弘听羌人龙耶干芒说过,住在稍高处的羌部养牦牛,那些畜生皮厚,若是抽它鞭子,你手都酸了,它还在雪里慢慢地拱着寻食,得扔石头吓唬,所以羌人飞石准头很高,中者头破血流。
扔完一轮石头后,羌人便开始了他们最擅长事,猪突冲锋——骑着高大河曲马的羌人果于触突,这种马体格强壮,适合突击或者拉挽重物,却见他们披着简陋的甲,从山坡上悍不畏死地持着矛朝敌人发动冲击,小月氏毕竟人少,渐渐不敌。
而诡异的是,前面的三千多羌人在战斗,后面还有许多人也不助战,坐在地上烤火,他们已经发现了靠近的八百汉人,牛角号被吹得震天响,跳将起来上了坐骑,看来那是羌豪留着的预备队……
“羌人不止三千啊。”
任弘算着羌人的数量,不知是支书报错了还是刚赶到了一匹,这些羌人起码有四千,是煎巩羌和黄羝羌合兵追击么?
张要离提议道:“西安侯,吾等插入两阵之间,将两边分开如何?”
在他看来,西安侯此来是要接应小月氏,然后将羌人斥退的,护羌校尉起到的是仲裁的作用,那六百人是拉来壮胆充数的。
但没想到任弘观察了一阵后却道:“直接朝羌人侧翼冲杀过去,喊杀声越大越好。”
“啊?”
张要离一愣:“吾等不是来调解的?”
任弘有自己的打算:“羌人不会与吾等讲理,彼辈人多,若是道明来意,反为其所轻,非但不放小月氏离开,甚至有可能袭击吾等。不如乘彼辈不知我方虚实,先做出冲击之势,羌人本就没准备好与汉官为敌,以为我有后援,势必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