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_作者:七月新番(662)

2020-08-29 七月新番

    有丙吉和田广明这两位亲信在,这次迎昌邑王路上发生的事,刘贺及其藩邸群臣的言辞反应,都能一件不差地传到霍光耳中。

    宗正刘德自不必说,霍光掂量了一番后,只差一个能用来试探昌邑王器量、心性的人了,这将是一枚关键的棋子:一边是藩邸旧臣,一边是与之有仇,却声名赫赫的朝中新贵,昌邑王会如何处理双方的关系呢?

    而被他敲打过一次后,先帝之“卫霍”在新君面前又会如何表现,也是霍光要观察的。

    霍光将那个人选说出来后,田延年、田广明等面面相觑。

    “大将军,可他不是中郎将啊。”

    霍光淡淡地说道:“现在是了……玉玺送到皇太后处去了么?”

    “送去了。”

    高皇帝斩白蛇的天子剑和从秦朝传下来的玉玺,都是新皇继位时,至关重要的道具。

    在这大行皇帝驾崩,而新天子未登基的特殊时期,它们就由皇太后上官氏保管,大汉的权柄,竟落在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手里,虽然她也不过是霍光的印章。

    霍光依然记得,当年他初辅幼主,孝武皇帝灵柩停于未央前殿,一日殿中尝有怪,一夜群臣相惊。

    他遂召来掌玉玺的“尚符玺郎”,索要玉玺。

    那郎官不肯授,霍光想要强拿,郎官竟按剑曰:“臣头可得,玺不可得也!”

    时隔十余年,此言仍掷地有声,让霍光久久不能忘。

    虽然那个被霍光破例提拔的尚符玺郎,已经不知道去大汉哪个遥远的边郡做大官去了。

    而朝中群臣对自己唯唯诺诺,再无一人能站出来,制止他取玺。

    霍光该为此高兴得意么?可为何他心里,只感觉到了无尽的悲哀和疲倦呢。

    大将军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朝天子之柩重重稽首。

    而不多时,一封诏令,自皇太后处传出:

    “承皇太后诏,遣左冯翊兼行大鸿胪事田广明、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左中郎将任弘,迎昌邑王贺入京典丧!”

    ……    “道远……”

    杨恽从来不知尊卑,尽管任弘已是两千户侯,嘴里却仍称呼其字。

    今天任弘却不惯他,接完“皇太后”的诏后一扬眉道:“你这区区常侍骑郎,什么道远,不称呼西安侯也就罢了,我如今已为左中郎将,成了你上司,还不叫我上吏?”

    任弘接诏后第一件事,就是点了杨恽做亲随同往,因为他对郎官系统不够熟悉,杨恽却做了好几年常侍骑,知道郎官、郎卫底细优劣,假手于他挑人即可。

    杨恽嘿然,故意朝任弘作揖:“西安侯莫要高兴太早,敢问你这‘上吏’,当得了几日?”

    聪明人啊,任弘自己也知道,他这“左中郎将”绝非霍光忽然要给他放权,交付宿卫之责,只是拿他当棋子使唤,临时的差遣罢了。

    隶属于光禄勋的中郎将有三,分别是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皆有统领期门、羽林,担负宿卫之责,五官与右中郎将分别由大将军的子侄霍禹、霍云担任,牢牢看着宫里。

    而左中郎将就经常空缺,一般是临出使才任命,因事而立,即时拜官,以示使者亲贵,毕竟是比二千石的高级官员啊。

    故当年汉武帝拜司马相如为左中郎将,使之建节往使巴蜀,贯彻皇帝的西南夷战略。又令张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第二次出使西域,去联结乌孙一同对抗匈奴。

    苏武也是以左中郎将身份使匈奴被扣留的。

    这种差遣式的任命,使命结束,自然也就做到头了。

    任弘颇觉无趣,只打着哈欠回答道:“大概能不超过一月吧。”

    “还真有可能这么久……”杨恽不知任弘话里有话,颔首:“道远可知当年文皇帝从接到朝中群臣之邀,到抵达长安,花了多长时间?”

    “多久?”

    “你不是看过我外祖父书中孝文本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