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才短短几十步,但对皋牙胥来说,却是从未经历的耻辱之路,这一刻,别提多后悔投降之事,更懊恼自己不该亲自过来。
更屈辱的还在后面,他被一个身高体壮,身着重甲的浓髯大汉拦住,那双手粗暴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将佩剑和尖锐之物取走,甚至连脖子上挂着的狼牙也不放过,皋牙胥实在忍不了了,咬了咬牙,用匈奴话大声道:
“难道大汉的君侯,就是这样对待投诚的壮士么?”
西安侯任弘骑在一匹枣红母马身上,为甲士簇拥,威风凛凛,正居高临下看着有些狼狈的皋牙胥,听了赵汉儿的翻译后道:“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利剑,犁污王子,你是真心愿降么?”
译者如是问他,皋牙胥单膝下跪,他也豁出去了,解开左衽胡裘露出胸口,手往上面一拍:“自是真心,从此我皋牙胥就是大汉的归义胡长了!”
任弘还真像剖开看看呢,便笑道:“甚善,只是本侯有个规矩,在纳降前,得问归降者三个问题。”
皋牙胥昂着头:“请西安侯尽管问!”
任弘慢悠悠地说道:“第一,你杀过汉人么?”
“杀了多少?”
“为何要杀?”
赵汉儿一只手摸着弓弦,嘴上如此问了皋牙胥,却见这位王子先是一愣,然后猛地昂起头就是叽里呱啦一通匈奴话,似是想解释什么。
但赵汉儿这次却不帮他翻译了,径直过去飞起一脚将皋牙胥踹趴在地上,一旁甲士立刻过来按住绑了,也不管小王子不甘的声音响彻军中。
只有军司马杨恽在一旁直摇头,这位小王子还是太天真了,别看西安侯脸是白的,可这心啊,跟黑戈壁一样黑!
另一边,一直紧握弓刀候着的甘延寿等人,终于接到了他等待已久的命令。
曲长张要离飞马过来,指着对面十里外的匈奴人下令道:“犁污王子果是诈降!而其部众欲遁去,西安侯有令,全军出击,追其欲亡者,诛之以斩首虏计!” 匈奴是总是自诩雄鹰群狼,而汉人是羊,今日在马鬃山却完全换了过来。
皋牙胥带来那一千犁污王旧部如同惊慌失措的绵羊,被任弘麾下如狼似虎的募骑追逐。
反应快的匈奴人,看到对面动马就调头侥幸跑了,而记着皋牙胥“不可妄动”嘱咐的老实人则呆愣了片刻,就是这短短的犹豫让他们丢了性命。
一场单方面追逐杀戮后,马鬃山周围到处都是人马尸骸,而凉州募骑们则按照建制,欢天喜地的割脑袋,其间自然少不了争抢甚至拔刃相向,毕竟一个胡虏脑袋五万钱是军律上明码标价的。
幸好任弘在每个屯都放了一个郎卫作为军正丞,死死盯着这群不省心的家伙,发生冲突便立刻上前三令五申,才避免了这群所谓“大汉精锐”因为五百首级分赃不均而火并自相残杀。
罗延寿看着这光景,对甘延寿说:“我倒是觉得,这群匈奴人不是诈降,而是真降。你想想,岂有诈降却主将自己孤身入敌营的?再者,这周边方圆百里再无第二支匈奴兵,诈降了又有何用?”
甘延寿面前摆着足足五个首级,今日来自北地的少年轻侠一马当先,连斩两名百骑长,有匈奴勇士反抗将他扑飞到马下,岂料甘延寿力大无穷,反身将其压在身下,用拳头将那厮活活敲死。
他白了罗延寿一眼:“休得胡言乱语!西安侯和张曲长都说彼辈有诈!”
罗延寿却无所谓了:“吾等已应募两个多月,在金城等待许久,路上奔波劳碌,运气不好的人,自带的马儿已死两匹。就指着君侯做了兴军前锋,能多砍些胡虏脑袋回本。若彼辈真降,岂不是在这黑戈壁又白跑一趟?”
他一边笑眯眯往腰带上系头颅,一边咂嘴道:“西安侯真是体恤部下啊,乃公没跟错人!”
……
等任弘回师至冥泽以北时,赵充国的大军还未抵达此处,按照之前的分工,辛武贤已去夺取星星峡。
倒是满心等着分功的孔璋看着他们带回来的头颅,先以为是温偶駼王的人,暗暗嘀咕觉得太少,这西安侯远不如吹嘘的那么厉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