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先前北撤回去救其部众的匈奴大军,虽让任弘钻了空挡,但眼下天山已北已普降大雪,赵充国、韩增的主力与匈奴人碰上没?气候对他们很不利啊。
不过眼下还有个烂摊子需要立刻解决。
任弘向解忧公主禀道:“泥靡已死,其部众逃走了几千,死了几千,还有至少两万人投降。”
军中一些人叫嚣着统统杀了充军功,但这些俘虏究竟如何处置,还得听听解忧公主的意见,毕竟这关系到此战后乌孙形势。
既然任弘询问她的意见,解忧也不客气:“追随泥靡反叛的贵人和翕侯,其中一些人是其死忠,或背叛了肥王,参与刺杀,一旦擒获必须处死!比如那若……”
“母亲,若呼昨日便被我手刃,舅翁之仇已经报了。”任弘告诉解忧公主这好消息,让她微微一愣,更加明白为何常惠与傅介子对任弘如此信任了。
他做事,确实从不让人失望,解忧不由暗暗庆幸,当初将女儿托付给他,力劝肥王答应婚事,真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事。
解忧又对任弘道谢偶,继续道:“但也有一些是被泥靡裹挟,可甄别后留下他们,至于普通乌孙人,不过是跟着领主举兵,随波逐流,罪不在彼。每个人身后,都是一户牧民,若是杀戮太重,反而会逼着七河、伊列水的乌孙人继续追随乌就屠。可以留下他们,对着热海和苍天发誓效忠。”
任弘颔首:“此老成谋国之策,经此一战,众人胆丧,留下他们倒是简单,只是我听说乌孙昆弥(元贵靡)……”
“我儿如今生死不知。”解忧摇头:“你考虑得不错,乌孙民刚恶,贪狼无信,即便元贵靡安然归来,在乌孙人眼里,一个惨败的昆弥,便不是真正的昆弥,不值得尊敬与效忠。”
“乌孙方遭大乱,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一轮新的太阳。”解忧此言意味深长。
“母亲的意思是……”任弘看向解忧的两个儿子,莫非她要废长立幼?刘万年不靠谱,且要继承他丈人莎车王之位,同时做乌孙和莎车的王?汉朝绝不会同意。而大乐虽看上去有胆气但年纪太小。
解忧抬起头,笑容是任弘先前来乌孙时,在她脸上未曾见到的张扬与自信: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效忠于我——汉乌孙国的解忧太后!” “痛快,真是痛快,原来不是我的部众无能,只是汉军太过厉害。”
乌就屠数日前在傅介子那两千汉卒手下吃瘪丢失的信心,全在追击元贵靡时找回来了!
他奉同母兄狂王之命,带着部众追击败逃的元贵靡,一口气撵了自己异母兄几百里地,一直追到大雪即将封山的西天山下。
元贵靡和右大将带出来的三千骑已或亡或死,只剩几百人,被迫冒着冻死的危险翻越冬日的勃达岭——也就是当年任弘借了乌孙兵后前往姑墨、龟兹那条路,此处入冬后是难以通行的。
看架势,元贵靡是想逃去西域避难。
乌就屠勒兵于山下,犹豫着要不要派人追过去,正在此时,他的后军斥候却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狂王战死了?”
乌就屠从赤谷城一战后侥幸溃逃而出的乌孙贵人口中得知此事,已足够震惊,而当他听说,与狂王交战的汉军由任弘统帅,以一敌三却获得完胜后,就更加恐惧了。
看来汉军之强,远超匈奴,他看了看自己带来这万骑之众,连两千步卒都打不过,更别说回头与任弘为敌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光明正大继承狂王的政治遗产。
“狂王不幸战死,从此之后,我便是新的昆弥!”
乌就屠看向惊疑不定,已开始窃窃私语的手下贵人们:“汝等有两个选择。”
“第一,大可回头,向汉军投降,献上部众牛羊,即便侥幸不死,也要再向那无能的元贵靡低头,谁愿意?”
乌就屠指着元贵靡逃去的勃达岭,面带讽刺,一个生来柔弱,骑射永远被自己压一头的昆弥,本就不得尊敬强者的乌孙人爱戴,即便解忧费尽心思,让元贵靡参与灭龟兹,送他出使汉朝博取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