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霍光手下的急先锋田延年。
他眼睛看着霍光,话却是对群臣说的:“孝武皇帝属将军以幼孤,寄将军以天下,以将军忠贤,能安刘氏江山也。”
“今昌邑王昏乱,群下鼎沸,社稷将倾,且大汉传谥之中,必有一个‘孝’字,以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如令昌邑不孝,汉家绝祀,将军虽死,何面目见孝武、孝昭于地下乎!?”
田延年的手摸上了腰间的佩剑,噌的一声抽出半截,杀气腾腾地扫视殿内众人:
“今日之议,不得旋踵。群臣后应者,臣请剑斩之!”
已与霍光密议过的张安世、杜延年、杨敞、蔡义、邓广汉、丙吉随之响应:“社稷重于君,请大将军立决!“
承明殿已被霍禹、霍山等中郎将,带着虎贲、羽林持兵刃围住前殿,北军五校也已在长安戒严。
今日殿内,谁要敢说个不字,恐怕是要横着出去,他们知道田延年的狠劲,那剑恐怕是会真斩下来的。
一时间,参议者接二连三跟着张安世等人跪倒在地,宗正刘德也不例外,哪怕心里再不满,形势所迫,也只能将头,重重叩在地上,皆道:
“万姓之命在于将军,唯大将军令!”
霍光也下拜回叩,声音无奈而哀伤:“九卿责光是也,光立人不明,以至今日之祸,辜负了孝武、孝昭信任,天下匈匈不安,光当受难。”
而未央以东,一辆小马车已从长乐驶入东阙,朝承明殿驶来,霍光不同意在前殿办事,得移到承明才行——因为前殿所决是大事,而承明所决……
是寻常小事!
霍光起身,理了理腰间的随侯珠,与他预想的一样,这场废立,不必流一滴血。
“皇太后已入未央,将至承明殿,群臣且随光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
至于罪状是什么?丙吉已经奉命连夜写好了!可长了!
“七十二……”
在等待太后抵达时,刘德身旁的光禄大夫丙吉低声嘀咕着一个数字。
“什么?”刘德没反应过来。
丙吉抬起头,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叹息道:
“六月初一即位至今,昌邑王,他做了七十二天皇帝!” 从昨天半夜宿醉醒来后,刘贺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首先是石显出宫后一整天都没回来,刘贺好歹还记得自己和石显做的“大事”,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要找王吉商议,结果这时候才发现,温室殿里的人,几乎被换了个遍:他仅剩的那二十余名昌邑奴仆不见了踪影,反倒是一群昭帝侍中近臣,对他礼貌而警觉,时刻盯着刘贺。
“朕要出殿!”
平日里一呼百应的命令,今日却不顶用了,那些近臣奴仆只跪在温室殿门口稽首,但任凭刘贺怎么踢他们,都堵死道路不让天子离开,气得刘贺要拔剑斩之。
守着温室殿的中郎将羽林监任胜过来,恭恭敬敬地告知刘贺,说长安有盗,为了天子安全,不妨等天亮再出来。
刘贺心中更凉了,心中猜到,要么是石显出事了,要么是果如其所言,大将军就要对自己下手了。
他就这样在温室殿里呆坐到了天色大亮,宫婢从官还是如往日一般端来皇帝朝食,品类似过去一样丰富,可刘贺却一点吃不下。
而宫婢从官们也死死盯着刘贺,他如厕也要站进去闻臭味,怎么赶都不走,因为大将军昨夜让人在未央宫戒严时就给任胜下了密令:“谨宿卫,勿令有物故自裁,令我负天下,有杀主名!”
大将军要的,是一场干净利落,体体面面的不流血政变。
刘贺就这样坐如针毡了一上午,才传来了皇太后在承明殿,召皇帝去见。
在宗法上,刘贺是孝昭继子,上官太后的儿子,大汉以孝治天下,谥号必加一个孝字,太后住在东边的长乐宫,让皇帝一月一朝即可,可今日却特地来到未央。
“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