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_作者:七月新番(896)

2020-08-29 七月新番

    改名和正名,对他真正坐稳皇位有极大帮助,刘病已看着眼前的西安侯,真是后悔自己太过谨慎,没有早些召见他。又恨任弘很快就要离开长安远去西域,再见不知是几年之后。

    虽然也能通过奏疏联络,但大都护的奏疏能否递到皇帝案几前还是个问题,一些隐秘的话,也无从诉说。

    “大将军像座山,不仅压着朕,也压着西安侯啊。”刘病已已不满足于栖身小小缝隙,而期盼活动手脚,一点点拓宽自己的权力。

    如此想着,心中更加不舍,但这场谒见终究时间有限,任弘似也不忍就此离开,竟长拜于地,久久不起,刘病已不得不亲自去扶他起来。

    岂料在这电光火石间,任弘却将卿士宽袖中,一个不知藏了多久的小锦囊,塞到刘病已手中!

    刘病已一惊,没想到任弘居然如此大胆,连忙将锦囊握在拳心,再收入皇袍中,心脏扑通直跳。

    瞧瞧大将军把二人逼成什么样了,堂堂天子和名震西域的安西将军,居然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传出去恐为天下笑。

    任弘抬起头,对刘病已眨眨眼:

    “臣就此拜辞。”

    “唯愿陛下及许婕妤、长公主珍重!”    本始元年十月底,天气已十分寒冷,敦煌郡效谷县悬泉置,置啬夫徐奉德听到在望楼上眺望的置卒叫嚷,说东边又来了一支队伍。

    他离开了火塘边,也一瘸一拐上去瞅了一眼,立刻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是刑徒远徙之人。”

    扶他上来的斗食小吏刚到悬泉置几天,诧异道:“彼辈尚在数里外,置啬夫怎知就是刑徒?”

    徐奉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西安侯当年做小吏时,就不会问我这种蠢话。”

    他点着远处道:“途经悬泉置去西边的,无非这么几种人,驿骑、使者、军队戍卒、商贾和远迁刑徒。”

    “驿骑都是纵马独行,使者则是乘车,车盖竖得老高,还有旌旗,生怕别人不知道;军队和屯田卒动辄数百上千人,隔着十里就能望见大队行进踩出来的扬尘;商贾的队伍里则多有骆驼,因为要携带大批货物,你听到驼铃响了么?”

    斗食摇了摇头,徐奉德道:“那便只可能是刑徒远迁之人了,走得还极慢,没有轺车高盖,人数也少,不是成批的刑徒,而是单独被迁徙的官吏啊,看来朝中又有人倒霉了。”

    为何要说又呢?去年不是还有一大批贤良文学被远放西域么,路过悬泉置时好多人都走得快变形了,但稀奇的是没人反悔,反而带着种殉道者的必死之心继续前行,这让徐奉德有些佩服。

    等来者抵达悬泉置后,果然是几个吏卒,押着一户人家,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白长须,形容憔悴,说话温和,仪态有礼,看得出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徐奉德看出众人又渴又饿,让人端水上来,与押送的吏卒寒暄两句后,又对那中年人拱手:“敢问如何称呼?”

    中年人连忙还礼:“黄霸,字次公,淮阳郡阳夏人也。”

    很明显的中原口音,徐奉德颔首:“原来是黄公啊!”

    反正他没听过。

    “黄君过去是当官的罢?这是犯了何事远徙?”徐奉德见他是举家流放,不仅有老妻还有儿孙。

    黄霸苦笑:“大罪,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于是徐奉德改向押送的吏卒打听,吏卒早就听说悬泉置是西安侯起家的地方,饭菜还好,想多吃条鱼,简直是有问必答。

    “徐啬夫,那黄次公官可不小,丞相长史!只可惜他刚当了一个月,就犯了大罪,非议诏书,毁先帝!”

    嘶,这罪名果然很大。

    原来在八月初时,刘病已从善如流,按照任弘的提议,下诏颂扬汉武帝,诏曰:

    “朕以眇身奉承祖宗,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履仁义,选明将,讨不服,匈奴远遁,平氐、羌、昆明、南越,百蛮乡风,款塞来享;建太学,修郊祀,定正朔,协音律;封泰山,塞宣房,符瑞应,宝鼎出,白麟获。功德茂盛,不能尽宣,而庙乐未称,其议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