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冰虫要没入徐小平之口,李双霖捂着腰腹,忍痛道:“李若清,快醒来!”
躺在石床上的玉清一动不动。
李双霖喊道:“玉清,醒来!”
躺在石床上的人,就这样渐渐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似乎已醒了很久。
山洞外突然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山洞亦开始剧烈摇晃,碎石自洞顶山不断掉下。
雪崩了。
具信流回头看了一眼。
徐小平趁着他分神之际,仓皇起身向外逃去,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便又倒在地上,再一抬头,一块大石从天而降。
徐小平骇得睁大眼睛,转眼间被一具冰冷的身体抱在身下。
拢抱着徐小平的那人闷哼了一声。
徐小平摸到他的后背,颤声道:“玉清。”
在不远处的具信流不知被谁击晕在地上,歪着头自脑后浸出血迹,紧闭着眼睛。
徐小平又推了推玉清,未得到一丝回应,他咳了一声,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现通缉河口人氏徐小平,于一月前盗王府千金未遂,挟持两名晋城常事官员逃离晋城,梁国各州如有线索,上报当地官府得赏银十两,协助官府寻到此三人另赏白银三百两。
寻至三人,常事官员护送回晋,徐小平立斩于当地,不必回奏。”
徐小平站在通缉榜前,读至“立斩于当地”,身子不由一抖,看了眼四周,又瞧向自己的画像,只见其脸上有一道半指粗细的狰狞长疤,病容瘦削。
徐小平松了口气,索性自己脸上的伤已几乎全淡,更与画像上的人物半分相似。
但他心内还是发慌,正思忖着晚间如何偷偷将这通缉令瞧瞧撕掉,便听到身侧人议论道:“这画像上怎么只有劫匪,没有那两位大人的画像,这可不好找啊。”
“愚蠢,”另一人道:“恐怕这两位大人身份不一般,但凡暴露了真面目,恐惹得刺客来追杀,还谈什么找人回去!”
徐小平神思慢慢被他们吸引,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讨论。
这正在讨论常事官员身份的二人不经意看了眼徐小平,其中一人轻轻拽了另一人的衣袖,低声道:“王兄,你细看这人,是不是与画像上的通缉犯有几分相似。”
姓王的男子看向徐小平,“嘶”了一声。
徐小平心内一凛,侧首瞪了他们一眼。
那二人看见徐小平完好的脸,尴尬地侧过脸。
徐小平心内砰砰直跳,装着恶狠狠的模样唾了他们一口,恶声道:“你他妈才长得像那仇东西,呸,想钱想疯了。”
说罢压下心虚,疾步离开通缉榜。
身后被骂的二人反应过来,指着徐小平的背影破口大骂。
徐小平回头又唾了他们一口,甩开谩骂往城郊的破庙走去。
这破庙的木门只能勉强掩住一点风雪,在角落上燃着火堆,徐小平一推门便迫不及待地凑到火堆旁取暖,暖了暖冻得发疼的耳朵,才看向在木桌前一坐一站的二人。
背着他的那人手里拿着手帕,正给坐着的人一点点擦脸。
那坐着的人也极为乖顺,仰着脸一动不动的仍由别人在他脸上动作。
徐小平把手塞到脖字里,打了个寒颤,恋恋不舍地离开火堆,一边走向他们,一边对着站着的那人道:“玉清,傻子的脸还疼着吗?”
玉清捏着脸已被冻得发紫的具信流的下巴,头也不抬地继续给他擦脸。
徐小平看了一眼,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打开玉清的手道:“蠢货!你就是这么照护人的么,你没看见脸都被擦破了么?”
徐小平夺过手帕,捏了一把道:“你用的什么,热水还是凉水?”
玉清还是低着头,木道:“雪水。”
徐小平道:“今日煮水了么?”
玉清看了他,似乎带着鄙夷,道:“在擦脸。”
一个傻子竟然在嘲笑他,徐小平看了眼还仰着脖子的具信流,扔掉帕子,咬牙切齿道:“摊上你们两个,我真的倒了半辈子的血霉。”
具信流看着徐小平,好像才看到他似的,低声道:“平平。”
徐小平闭了闭眼,缓了一口气才道:“玉清,跟我出去捡柴火。”
玉清弯腰捡起那块自己唯一的手帕,把具信流的手拍正,跟着徐小平一起出去。
具信流坐在长桌上静静看着他们,直到门被阖住才垂下眼睛。
那日在山洞里,许是因为玉清只被种了半只蛊虫,是以还有神智,却变得像现在这般对一切都半知半解、木然沉默,前尘往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不是李若清,也不是玉清。
再说具信流,他也没好到哪儿去,被玉清自后脑用石头重砸了一下,醒来后便已变得呆滞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