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徐小平穿好衣服下床。
李双霖半倚在床边看他,道:“一会儿便与本王一起上朝。”
徐小平看了眼天色,俯身道:“下官家中有事,还需要回去一趟。”
“家……”李双霖将这字又念了遍,面上一哂,摆手道:“回去吧。”
徐小平推开门。
李双霖在他身后突然道:“不怨昨夜的事?”
徐小平闭眼压住心中的厌恶,道:“下官终究还是有不能忍的事。”
李双霖道:“什么是不能忍的,大可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徐小平昨夜脑中一片混沌,除了后半夜和李双霖缠着的那段事,昨夜的松香连同那道冷冽的嗓音,都已忘在脑后。
他转过身,道:“倘若下官能容忍昨夜那位朋友,当初便不会杀唐申苑。”
“未必,”李双霖笑容古怪:“你杀唐申苑是为了月无牙和他的兄弟玉清,不是为了自己。”
徐小平道:“有何不同。”
“若非那二人之死,你能容忍的事便多了。”
“......”
李双霖继续道:“温柔乡,英雄冢,唐申苑折在你身上,却不知你又在他身上放了多少心意。”
“请王爷慎言,”徐小平似乎忍无可忍,打断他道:“下官此生恨他入骨,万不要再用此番话折辱下官。”
此时几个捧着官服和水的侍女从门外走进来,李双霖下床,站在地上张开双臂让她们伺候穿衣。
徐小平见他不再搭理自己,便打算离开房门,却听见李双霖懒声道:“倘若月无牙和玉清没死呢,可后悔杀了唐申苑。”
徐小平深低下头,半晌从唇间憋出几字:“可他们已经死了。”
李双霖轻笑,挥手示意徐小平退下。
徐小平匆匆走在路上,胸口像被一只大手攥着扭着,直疼得让人弯腰。
徐小平因这痛重叹了一声。
李双霖说的那些简直就是狗屁,玉清和月无牙不会回来,唐申苑也是死有余辜。
他从没有为那些假设而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和心软。
从没有。
荀木正在门口等他,徐小平看到他,突生的难言情绪才平缓过来。
他上前握住荀木的手,却摸到一手冰凉。
徐小平对上他的眼睛,道:“不是让你不要等我么?”
荀木抽回手,淡道:“没有等,刚醒过来,出门看一眼。”
他这么说,浑身却被整夜的风吹得像块僵硬的冷铁,在眼下透着浓重的青黑。
徐小平没有拆穿他,用自己同样算不上温暖的手再次拉住荀木的,放到自己的颈间。
徐小平缩了缩被咬出牙印的肩头,道:“下次不要等我了。”
荀木捏了捏他细瘦的脖颈:“一会儿上朝,我送你去宫门。”
徐小平上朝,照例是在殿外站几个时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事想的入神,忽听到四周喧哗声,周边的人纷纷跪下。
徐小平跟着跪下,在他们说“太子千岁”之时看远处缓步走来的人。
他来晋城时对这个太子略有耳闻,听说是皇后独子,极受皇帝的宠爱,因身体羸弱,皇上还免去了他每日的早朝。
不知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朝堂上。
那位尊贵的太子由远及近,面目也越发清晰,本是漫不经心抬眼的徐小平忽而低下头,一会儿又不可置信般抬头看向那人。
只见那人薄唇冷目,五官清贵,眉眼间略带女子的妍丽之感,此时面色极淡,扫向众人时便又显出几分不好相与的刻薄之色。
徐小平定定看着这个与故人十分像的太子,险些便要叫出“玉清”两字。
直到太子进殿,徐小平才收回目光,僵滞地从地上站起。
下朝后徐小平没有等到太子出来,却看见了李双霖。
徐小平一路疾走着跟在他身后,直到出了宫门,才自后拉住李双霖的外袍,又是恍惚又是焦灼道:“怎么回事,那个太子怎么回事!”
李双霖好像才直到他在后面跟着似的,回头道:“你在说什么?”
“玉清没死。”徐小平道。
“这本王怎么知道,”李双霖推开他的手道:“他死没死,你应该问唐申苑。”
“我看到了,”徐小平拦住李双霖上马车的动作,道:“今早来的太子和玉清长得一模一样,不对他就是玉清。”
徐小平抓住李双霖的胳膊,狠声道:“是不是你......”
“你叫本王怎么说你,”李双霖突然打断他,打开徐小平的手,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皱道:“本王以为你这两年能有什么长进,没想到还是个蠢货,不说那是在皇城里活了三十多年的李若清,就说他如果真的是玉清,你这样贸然来拷问本王,你觉得本王会告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