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大了,也要当爹了,有自己的主意,做娘的也不能干涉太多。
丁三见着方娘子也妥协了,着急得不行。
他想得简单,就一条乐照苦读那么多年,定要给别人看看他多有本事,不能叫人看轻了去。
丁三是不在意旁人的声音,但在书院里有许多人背后闲言碎语,他在书院没几天都听了不少。若是酸话能下饭,何登渠那是天天不愁吃喝。
“乐照,你要去。孩子和娘我会照顾好的,你只管放心。”
何登渠自从成亲后少与丁三大声说话,此时却忍不住带了怒意,摇头道:“三哥,你别说了,我不去就是不去。”
丁三也是犟得很,还想再劝:“怎能不去呢?不然明年春日我和娘一起同你去京城,这便可以了吧。”
方娘子听言秀眉蹙起道:“这哪里可行?你怀着孩子呢,可不能到处奔波。”
丁三扯起笑,带着下巴的孕痣上翘,对方娘子说道:“不妨事,我身强体壮,没那么娇气。”
方娘子还是不同意,正要说说丁三。但何登渠突然爆发的话震天响,把她吓得要说什么都给忘了。
“不妨事不妨事,你又不是不会病不会死!三哥,你可知我前日多想打死我自己!要是没人送你去医馆,我还傻傻在那儿读什么狗屁的书!写什么狗屁的文章!我都不知道你怀了孩子,地上那么冷,风刮得那么大,你一人还是挑着菜倒在雪里。要是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去了,我到天黑都不知道能不能发觉!我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到头来连个人都看不住!前日你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去什么京城!考什么会试!脱光衣服往河里一跳,我也尝尝冻死是什么滋味!”
何登渠边吼边流泪,腿颤得不得了,八尺高的男子仿若桌上的茶杯,一砸就碎。他这些话憋了许久,不敢说也没脸说。
人走了不是茶凉了,而是茶没了。真要何登渠对着茶杯睹物思人,他一辈子不得安生。
丁三当然被何登渠的一番话说得闭上了嘴。他迷茫地抓着头,宽厚的肩微微缩起,生生拔下了好几根头发也不觉着疼。
乐照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他。
前日的凶险他俩还没来得及对方娘子说,她现在是在何登渠的话里听明白了,真是又气又心疼。但她是过来人,知道剩下的话要两口子自己谈,便悄悄出去了。
开了门,一阵寒风趁机钻进来,屋里灼热的温度开始下降。
何登渠见丁三苦着脸揪头发,立下就为自己说的话后悔不已。
他上前拿下丁三的手,眼睛红着,轻声道:“三哥,我不是怪你,是我自己不好。”
丁三盯着何登渠的脸说道:“我……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我,你别伤心,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着,丁三还用手擦了擦何登渠的脸,揩去他脸上的泪。
何登渠偏过头,脸上飞过云霞,吞吐说道:“也没有很在乎,就那么……一点点。”
不过丁三再笨也知道何登渠说的是矫情话。
乐照这么惦着他,他死了乐照就要跟着去。
这是喜欢他么?
可他又没长变,还是不好看。
丁三看着何登渠一只手把他的头发捡起来攥着手心却不丢,一只手拉着他不舍得放开,忽地醍醐灌顶,窥见了何登渠早已处处藏不住的心意。
原来是乐照自己变了。
丁三读不好书,不识几个字,但投桃报李的典故是知道的。
他又开始为难起自己来。
但这喜欢要如何回报呢?
那就要喜欢乐照。
可什么又是喜欢呢?
丁三还是想不通,又不好直接问何登渠,想来想去又只好暂且搁置。
两人说开后,何登渠和丁三商量着过完年后就去县里找份差事来做。到时候边做事边读书便是辛苦些,可他年纪轻,应付得了。
而刚刚停了的雪此刻又下了起来,飘飘洒洒挥霍真是不要银钱。
瑞雪兆丰年。
方娘子在厨房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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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桃报李不是这么用的,三哥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第十九章 如何喜欢
很快过完了年,又是新春。
何登渠找了个大酒楼账房的活计,挣的银两多,做的是白日工,夜里有人替班。他向书院里的夫子写了书信,告知不去会试的缘由。
“小二,结账!”
来人拿了账目菜价,何登渠看了一眼,飞快拿算盘拨了两下。
“共三百二十五文。”
何登渠拿杆秤称了一下给的碎银子,数出七十五文铜钱叫跑堂的找给客人。
香满楼是鄞县里最大的酒楼,来吃饭的客人也颇有身家。楼里共有四个账房先生,一般两两结对上工,生意好的时候才顾及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