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的府兵虽然武器装备皆是上等,却已经多年都没有上过战场,一个照面便被杀得落花流水。
解藤仓皇逃入城中,清点战损,发现五万精兵损伤过半,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固守待援。
之后,解藤也是尽了全力。
同淄地势平坦,几乎无险可据,胡人又动用了天火雷和投石车,战况异常激烈,解藤宁死不逃,坚持到城破的最后一刻。
最后,他被左谷蠡王射杀在城楼之上,临死之前,目光却是投向南城江面的方向。
胡人围城,有细作烧了江边所有的船只,困得城中百姓无法渡江逃命。
背后便是南江古水道,解藤咬牙守了三天,也没见到陆家的船进港,他死不瞑目。
“混账!”
看着哭成泪人的解皇后,正明帝气的一脚踢翻了案桌。
“陆家的船既然能护卫南川,为何不能渡江解同淄之围?!”
“看着对岸遍地哀鸿、满江浮尸,他陆备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他气急败坏地在书房里转了两圈,被解皇后哭得烦躁不已。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处!
先是解泽,而后又是解藤,解家这两个子弟消耗了他近二十万大军,庸才误国啊!
但皇后的亲弟弟刚刚殉国,自家也不好太过冷漠,只得勉强安慰了两句,便将人送回了后宫。
现下最要紧的,是胡骑已经再次集结,迅速攻占了同淄城西的佸阳、熘城,一路向西,剑指旧京的门户长宁关。
正明帝心中焦急,想休书与司马烨再谈合纵夹击之事,却碍于石崇德之死不敢擅动。
朝中原本石、解两家互相制肘,他坐局中还能平衡双方实力。结果这次解家元气大伤,平衡被彻底打破,他就不能不考虑一下石家人的态度了。
想到这里,正明帝只得下旨个封家,令雍西关边军入中原协防长宁关,心中大骂陆涛老小子不地道、伪君子,
“这陆家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但正明帝想不明白,远在鼎丰城的司马烨同样想不明白。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陆家想要造反,所以根本不卖司马良的脸面,还准备顺带着削弱一波司马良的爪牙。
既是要反,那便不可能只反司马良,多半是连着他司马烨也要一并反的!
他就说陆备陆涛不安好心!什么清流大家,隐世不出,都他娘的在放狗臭屁!
这群世家没有一个是好鸟,只要让他们抓到机会,业朝的天下就不可能再姓司马!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薛德妃。
薛德妃也是世家出身,薛壁在世的时候,薛卉月也有过风光的时候。
不过如今薛家名声恶臭,朝中已有言官上本要废庶德妃,言说叛国乃是要诛九族,德妃也在九族之中,理应按律问罪。
司马烨当场就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那言官,自己这个皇帝纳了薛家的女儿,算不算九族之内?
言官本问得哑口无言,还想再说,直接被司马烨着廷卫轰了出去,直接宣布散朝。
回到书房,他就看到来请罪的薛德妃。
司马烨也懒得搭理她,自顾自看起了军报,直到觉得腹中饥饿,这才想起门外还站着一个女人。
“你们薛氏一族见风转舵的本事倒是一脉相承,开门放胡人进入中原。数万将士抛尸荒野,埋骨江北,薛壁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夸奖薛义臬识时务者为俊杰。”
司马烨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他又看了一眼薛德妃。
“不是惯常都会送吃食过来么?怎地今日没有?”
“陛下不喜欢,臣妾便不讨嫌了。”
薛卉月低着头,恭谨地答道。
她的语气和姿态倒是与之前有些不同,不再是刻意的柔顺迎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韧劲。
不过司马烨也没放在心上。
女人之于他,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挥手让她快滚,不过自始至终,半个字都没提言官参奏之事。
薛卉月出了书房,一路步行回了自己的宫室,挥手让宫女退下,只留贴身仆妇一人伺候。
“那些,以后都莫要再提了。”
瘦削苍白的手指压了压额角,似在压抑着彻骨的疼痛。
“也不要一下都扔掉。若是我去见陛下,你便按照分量取走,再有人送你也收着,一点点处理掉。”
听她这样安排,那仆妇立刻喜上眉梢。
“七小姐,你终于想开了,可真太好了!”
想开?
薛卉月苦笑一声。
她一早就想开了,只是她无路可走,只能选择陆家。
至少陆郎光风霁月,心怀天下,不至于言而无信,欺负她一个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