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魔之后,清虚子日日夜夜都挣扎在魔念中,不得安宁, 就连稍稍入定,似乎都能察觉到心魔在他识海里翻滚不停,引诱他彻底堕下魔渊的话语。
清虚子并没有欺骗宗辞,他的确是因为执念成了魔。
就在他剑尖穿透白衣剑尊的那个刹那, 心障也应运而生。
清虚子并非没有察觉。他匆匆撂下一句“不准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后便回了主峰闭关,为的就是接触自己的心障。
他在识海中一遍遍重复着那日龙骨渊下的一幕。可不管清虚子如何将凌云重新斩于剑下, 如何想方设法地驱除心障,依旧像是一个在原地团团打转的蚂蚁, 无济于事。
第一个三百年,毫无寸进,反倒让心障入体,扎根于识海深处,彻底成了魔障。
第二个三百年,心魔在他识海中化作凌云的模样,一颦一笑皆和原主一般无二。
第三个三百年,清虚子甚至没有办法对心魔抬剑。
他知道,即便是所有一切回到从前,再来一次,自己也无法再使出那一剑了。
画地为牢,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每一个入魔者的终点,只有深渊。无非是失去神智快慢的差别而已。
从入魔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室内很冷,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房檐,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清虚子盯着自己手腕上青色的血管,闭上眼,仿佛凝固在了原地。
正在此时,一只手悄悄攀上了他的脊背,如同蛇一般滑到青衣魔尊的胸口,灵活地在后者的身上打转。那股如同记忆中完全一致的冷梅香似乎也笼罩了清虚子的鼻尖,似是要将他硬生生扯回千年前。
恍惚间,清虚子似乎在神识中看到一袭白衣靠在他的肩头,轻轻于他耳廓边缘吹气。
【师尊,我好痛啊】
有人扯着清虚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原本平坦一块的胸口骤然出现了一个血洞,内里满是凝固的黑红色血块,可怖至极。
【这是师尊给云儿留下的痕迹】
白衣心魔呵气如兰,眼眸是同清虚子如出一辙的猩红。
他的笑容丽绝伦,神色是言益于表的诡谧和蛊惑,仿佛传说中生长在黄泉彼岸,诱人堕落的罪恶之花。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凌云宛如盛开在巍峨山巅上的清冷雪莲,心魔却一颦一笑都带着蛊惑人心,几欲诱使人堕落的魔性。
清虚子猛然睁眼,冷声道:“滚。”
出乎意料地,从来仅存于神识的心魔竟然生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心魔不仅拥有了虚幻的实体,反倒还不疾不徐地翻了个身,支着头躺在青衣魔尊身前,墨发披散,笑意盈盈,慵懒又可恶。
“是因为入了魔的缘故吗,师尊看起来变凶了好多。”
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清虚子的神色愈发冰冷,周身骤然窜起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铺天盖地般压了过去。
“你不配用他的外貌和声音说话。滚回去。”
“真凶。”
心魔笑嘻嘻地说,“可是你装作这样一幅不在意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大弟子呢,清虚子。”
“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能够出现在你眼前?”
白衣心魔撩起自己肩头一缕墨发,忽而挥了挥手。
环绕在清虚子身旁的魔气便听话地窜了出去,将门扉拉开。
守在外面的邪修被惊动,颤颤巍巍跪倒在地:“尊上。”
这群邪修多半都是为正道不容的存在,自己本身实力又弱小,日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唯恐被名门正道所杀。
道门魁首清虚子堕入魔道的消息早就在整个修真界传遍,这才吸引了他们这些如同丧家之犬的邪修,还有一些常年处于正道通缉榜上的魔修前来投靠。
原来他们打的算盘极好,既然道门魁首都堕魔了,正道经太衍宗一役后元气大伤,更没有时间来找他们的岔。此时若是好好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说不定还能跟着混口饭吃。
没想到的是,清虚子即便是入了魔,也依旧心高气傲,对这些臭鱼烂虾的邪修们厌恶至极。
好在这群邪修里有几个脑子比较灵活的存在,先是奉其为魔尊,发了心魔誓,宣告了绝对的忠诚,又趁对方闭关之际在西域修建魔门殿宇。
等到清虚子出关时,魔门和魔尊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成为被众人公认的新势力。
清虚子心头百般不悦,正准备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些教训,却出关听到天机门的消息,来不及处理便匆匆赶来。
“......尊上?”
久久等不到回音,邪修战战兢兢地抬眸看了一眼,在触到魔尊幽深莫测的视线时迅速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