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夏广以难以描述的速度,和角度,将那大戟一转,月牙呼啸,就取走了两颗人头。
其实,此刻战场上如这两名杀手一般,怀着各种想法,藏着各种绝技的人多的是。
此处群雄,无一弱手,无一蠢货。
可谓是真正的正道精英集聚。
相比于他们,江南道“夹道相迎”的那些只能算弟弟们。
这里有小门小派的掌教,有着隐世的高手,有着渴求一鸣惊人的刀客,有着醉酒弹剑的少侠,有着城府深沉的刺客,各式各样...
但却殊途同归。
死了,就没什么不同了。
然而随着厮杀,夏广却忽然觉察到了一丝疲倦,那是彻底压制自己实力的必然结果,人力有时而尽,要么超越,要么屈服。
当累了,就容易感到孤独。
尤其是举目皆敌,一眼望去,皆是提兵向着自己的敌人。
浩大的声浪里,夏广忽的察觉到了一丝冷意。
随着那冷意,他半蹲,一式原本神怖无双戟法之中的“仙人指路”,便是将长戟甩向身后,尽头再是一刺,便是剑崩裂之声,然后是入肉的手感,以及一声带着苦笑的闷哼。
他也不回头。
能令自己感到冷意的,想来在这江湖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只是还是死了。
人死了。
那把剑的冷意消除了。
可是,他还是觉得冷。
一抬头,原来是淅沥沥的春雨,春寒。
孤独的心油然而生。
又是片刻。
群豪忽然察觉到一丝玄奥无比的感觉,看着那魔王般挥舞着方天画戟,在造着杀戮的大周神武王忽似变成一名提戟登高楼的落魄将军。
百战归来,却因不晓变通,不问阵营被参革,一纸弹劾就剥去了再赴沙场的机会,打发来了这与他格格不入的江南烟雨楼,身侧皆是聒噪的文人雅士说着谈着风流,他却是一人拍遍栏杆,坐在楼顶,看着春雨,从早至晚,从夜幕到天明。
天明了,满身破甲湿透,头发湿透,长戟湿透...
神武王双唇忽然微微启了些,吐出无人能听见的一句话:“小楼一夜听春雨。”
他扬起了头。
但是,他的敌人并没有放松,杀的起兴的江湖豪侠便是向着那似是出神的神武王攻去。
神武王依然不动,像是傻住了一般。
但天地之间,那每一丝雨,忽然变成了一道气。
薄如刀,戾如戟的气。
哧哧哧哧...
万般的雨,万般的气,万般的薄刃如刀,降落在这片大地上,转瞬之间,便是彻底的安静下来。
千万之人,也不挡这细雨如丝。
小楼一夜听春雨。
竟使得那春雨化刃,刹那之间,就令这红尘的战场尘埃落定。
无论生死,群豪们都匍匐在地,看着那双染血的黑色靴子静静踏向远处。猛虎拖戟而行,在漫天烟雨里,走到那血路尽头的第一世家皇莆的大门前,头顶的牌匾上还描金着龙飞凤舞的大书着“皇莆世家”四个大字。
这是皇莆前一代家主,在领悟了巅峰剑意,才蕴意于笔,银钩铁画,可惜后人未曾有人领悟几分。
只是着家主比起夏广却又差了许多了。
神武王站定,轻轻扣门,像是客从远方来,等着不亦乐乎的主人家迎接。
他心中却是忽然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那是一种类似于“拼图在被缓缓凑齐”的感觉。
浮世天罗,日月星辰,树木花草,飞鸟跃鱼,说的可不就是天?
谷玄宿定,在触碰到那颗神珠时印入他脑海里的却是一片玄奥的死意,无论多强的人,终归会死,这说的岂不是命?
而第三颗神珠“人心百态”却是即便那阳魔阴鬼们历经百年,也未曾探查到半点信息,要知道以阴鬼之能,若是悉心寻找,这天下岂有它们不知的信息,而即便是绝地,阳魔也大可以去。
可即便如此,这一颗名为“人心百态”的神珠,却若是藏于浓浓迷雾里,没有半点消息。
为何?
是机缘未至?
或是飘渺难求?
之前他曾做过猜测,但此时心里这种感觉一生出,便是突然有了些明悟。
人心百态,自在人心,魔鬼岂能了解?
仙佛岂能明悟?
悟的出天地法则,大道之理,却不明白简简单单的人心,以为人心不过是踏脚石,是羁绊,可这正是人所不同的地方。
一戟中分白鹭洲,这是极怒。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是孤独。
此时夏广只觉心中那所谓的浮世天罗,与谷玄命定,像是隐隐被这两丝线牵连而起,挂靠着。
若是真得百态,那么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