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涂卿有何异议?”武安帝神色淡淡,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因而被他一双鹰目盯着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回陛下,金将军年岁已高,耳鸣目昏,上马尚且迟缓,如何行兵布阵?臣以为,定远将军元思南可担此重任!”
“元思南乃宋阁老之甥,出了名的只会纸上谈兵。周尚书真认为他有能力胜过身经百战的金将军?还是......别有所图?”
“楚大人!你误会下官了。元将军年少有为,曾独自率军奇袭于山路击杀荆河暴民数千......”
“运气好罢了!”楚临秋忽而高声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随即微微侧身,对天子说道,“西川乱党已连下二城,沿途府官均已叛降,陛下若不早下决心,恐事情将愈发难以收场。”
“废物......一群废物......”
武安帝目光一转,无意中再次瞥见战报里的内容,顿时心中无名火起,便将桌上一叠文书扫落于地。
“朝廷每年下发的食禄不知凡几,竟养出了这么一群废物......楚卿,即刻传朕之令,众将士若有擒得叛党者,无需带回,一律就地格杀!朕赏千金!赐百户侯!”
“臣,遵旨。”
“陛下!宰相大人来了,在门口侯着呢。”
“让他进来。”听闻这个消息,武安帝稍微往里敛了敛自己的怒火,但神色依然阴沉,以致其余人被迫把心吊在嗓子眼不曾放下。
“宋卿来了?可是有何良策?”
“陛下,老臣老远就听见里头在争吵,怎么了?是我们的楚大人......又与谁意见相左了?”宰相大人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稳坐如山的楚临秋,为了面上好看假意劝道,“诸位同僚的本意均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既如此,不若各退一步,取个折中的法子。陛下,您以为呢?”
“宋卿所言极是。依朕言,便令金世承为左将军,元思南为右将军,一同西下平叛。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
“楚卿,你呢?”
楚临秋端坐在木椅上,眉心紧蹙,双唇无意中抿成一条直线,很显然对天子的这个决议心存不满。但他却不再明确反对了,而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臣自然是听陛下的。”
直把武安帝气得抓起手边朱笔,又要掷过去,但念及这人心中委屈无处发泄,也就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放了下来,只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道,“适可而止。”
“臣又怎么了?”楚临秋闻言抬眸,不明所以地回视过去,眼神中颇有委屈之意。
武安帝见状不禁有些失神。
楚临秋的眼睛与记忆中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那上挑的眼尾,此时又恰巧露出这样的眼神,就更容易令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
“臻儿......”
“陛下?”
“......”武安帝被这么一唤,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便挥手让人退下了,“宋卿、楚卿留下,朕有话说。”
“陛下,臣忽感不适,恐......”
“楚大人这是对宋某有意见?”
“岂敢?”
“既不是,如何宋某来了就身体不适?宋某看你方才可是精神得很呢。”
“咳咳......”出乎意料的是,楚临秋这回并不回应宰相大人的话,而是以袖掩面,时不时从喉间溢出几声轻咳。不仅如此,他竟是连神情也恍惚了。
第一百零三章 有罪
武安帝关切地看着他,轻唤几句,不见回应便侧头说,“严正,你过去看一看。”
“是,陛下。”
楚临秋这病发作得正是时候,它不仅很好地阻断宋阁老接下来的诡计,还放大了敬元帝心中的那点愧疚。知书堂很快就忙乱起来了。
严正急忙招呼着几个徒弟手忙脚乱地把楚临秋扶到榻上,然后命人去传唤太医。一时之间竟无人注意到同样被留下来的宰相大人。宋阁老的面色转瞬变得极为难看,他立于原地,目光冷凝地看着圣人身边的犬鞍前马后地伺候楚临秋,顿觉十分讽刺,几次想出声,却又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末了,武安帝竟还说,“无事便都出去罢。这段时日恐要辛苦宋卿替朕敦促六部,令其务必保障前线将士的粮草钱财供应。至于曾卿......既然一病不起,那便好好休养几日。在此期间,枢密院一切事务,皆有楚卿全权处理。”
“陛下!”宰相大人高呼一声跪了下去,双手交叠托过头顶,痛心疾首道,“陛下不可!”
“为何不可?”
“曾枢密使在位数年,恪尽职守,从不出任何纰漏,于大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轻易将其架空?陛下此举,就不怕寒了老臣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