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意?”
“末将也没别的意思,就是......”
“......”经他这么一提醒,萧岑倒是想起来自己盛怒之下把楚临秋一人丢在房中便走了出来,也忘了问那人究竟怎样了,身体可还撑得住。
不过有那么多人伺候着呢,当出不了什么差错。再不济,也有云微先生坐镇。
这样想着,萧岑便也大步往回廊尽头走去。途中,他碰见了匆匆赶来的翰臣,急忙将其腕子扯住低声询问道,“你从何处来?可听得廪南什么情况?听闻他们伤了杜尚书?”
“......”翰臣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上司,心想自家元帅这是怎么了?怎的不关心战况反倒先问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杜尚书?
不过纵然思绪繁多,他还是收敛了心神低声答道,“听闻杜尚书在调解途中,被突然发狂的南戎人砍了一刀......他们似乎有所准备,这事过了没多久,便借机发起袭击,直接把镇南节度使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得已递加急文书向朝廷求助。可朝廷似乎......还未有回音。”
话音刚落,萧岑便一拳重重打在廊柱上,令他指节周围的肌肤立刻被磨出血来。
翰臣将两道眉紧紧拧在一处,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家主帅的手一眼,便接着说道,“如今形势未定,我等宜按兵不动,静候朝廷诏令。元帅,南戎蛮子唯有漠北一脉能破,待他们退无可退之时,便会重启......”
“刘翰臣!你疯了?”萧岑猛地钳住副将的腕子,将他一把拖进拐角处掼到墙上,“你现在也来劝本帅置大岐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将万千生灵的命作为自保的筹码?!你!你们对不起祖父生前的谆谆教诲吗?”
“那些蛮子不是善茬,屠城、虐杀妇孺是常有的事。只要耽搁一刻钟,便又有多少无辜者丧生?你现在劝本帅按兵不动?”
“可是元帅!非诏出兵等同谋逆,是、是要被砍头的!!!或者、或者元帅,可以让大人写封折子递上去,只要圣人在调书上落了章,我们就......”
“本官不写这道折子。”
第六十五章 离城
萧岑冷不防听到动静霍然转身,这才发现楚临秋独自一人默默倚靠在廊柱上,也不知在此待了多久,又偷听到多少内容。
临近初冬,他竟只着单衣,肩上也是随意披了件鹿裘就大喇喇地出现寒风中,也不担心再次受凉。
但转念一想,这位爷尚且都不在乎自个的身体,旁的人又替他急个什么劲?
也不知怎么的,萧岑脑子一热,竟脱口而出,“楚大人狠心绝情,当是体会不到萧某的心境。安心吧,萧某就算立即被捉拿问斩,也决计不会用您的折子。”
过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更不会牵连到您身上。”
话音刚落,楚临秋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但很快又扶着柱子站稳,“你觉得......我不递折子,不想圣人签下一纸调令只是怕引火烧身?”
“难道不是吗?楚大人方才在屋里自己说的,你害死我祖父只是为了活命。”
“谁不想活?你吗?!”楚临秋听了这话就跟疯了似地几步跨上台阶,抬手按住萧岑的肩膀,面目狰狞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将少年时不愿回想的经历,对这人和盘托出,但他到底忍住了,只是突然松手后退两步,喃喃道,“我失态了......”
楚临秋颓然跌坐在廊椅上,抬眸看着想要过来搀扶的萧岑,心里反倒闪过几分释然。
“侯爷连一刻也不想等了吗?只要在南戎的事情上......”
“蛮子们踏我河山,辱我百姓,滥杀无辜罪无可恕,理应得到应有的惩罚。今岁六月,我便递了一封折子,请求陛下允将士们死战到底,可朝廷非要主和!与他们订立合约!结果呢?这还不到半年,就出了这事。”
“......”
“楚大人,议和之事,莫非也是你主张的?”如此咄咄逼人,并非萧岑本意,但他盯着楚临秋愈发浅淡的双唇,各种伤人之语就接连不断地自口中蹦出。仿佛能“欣赏”到那人黯然神伤,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我怎么了?萧岑心想。
“......”当听到“议和”二字之时,楚临秋眼中仅剩的光倏地一下全灭了,他的身子又晃了晃,几乎要坐不住。
萧岑见状犹豫了下,终是几步上前紧紧搀住他的胳膊,但楚临秋却将头撇向另一侧,并动作迟缓地避开触碰。
“廪南冲突不过幌子,目的是为......激怒朝中沉不住气之人。侯爷若是此时私招漠北军,正中了他们的奸计。”
“......”萧岑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被咬得满是口子的双唇无力抖动了几下,最终忍住想拂袖而去的冲动咬牙说道,“同知枢大人果真是这世上最难看透的人。此前......是我被假象冲昏了头脑,不该轻信于人。可萧某还有一事不解......楚大人方才分明只需撇清关系便是,为何还要出言提醒?萧某中计与否,干卿何事?莫非......这出大戏唱久了,连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对萧某有情?”